公差
矩办事,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就为这些照规矩办的事走了三十年。夏天倒还不要紧,暖和,干燥,冬天或者秋天就不舒服了。有的时候我差点淹死,有的时候差点冻死,什么事儿都出过。有些坏人在树林里抢走我的背包,有的人揍我,我还吃过官司。……”“为了什么事吃官司?”
“为了诈骗。”
“怎么诈骗呢?”
“是这样的,你知道,文书赫利桑甫·格利果利耶夫把别人的木板卖给包工头;你知道,他这是骗钱。我也给牵连到这个案子里去了,因为他们打发我到饭铺里去买酒;其实,文书并没有分钱给我,连一杯酒都没有请我喝过,可是我穷,人家看我这模样,就认为我大概是个靠不住的人,没出息的人,我们俩就都给带到法院里去了。他坐了牢,我呢,上帝保佑,总算宣告无罪,给放出来了。法庭上念了这么一个公文。他们都穿着制服。我是说那些法庭上的官儿。我跟你说吧,老爷,我们这份差事叫没干惯的人去干,那真倒霉透了,简直要人的命,可是我干起来,倒也没什么。不出去跑,反而会腿痛。待在家里,那在我反而更糟。待在乡公所里不出去,就得给文书生火啦,给文书送水啦,给文书擦皮鞋啦。”
“你挣多少钱薪水?”雷仁问。
“一年八十四个卢布。”
“恐怕总还有点外快。这总有的吧?”
“哪儿有什么外快!这年月老爷们很少赏酒钱。这年月老爷们变得凶了,动不动就生气。你给他送公文去,他生气,你在他面前脱掉帽子,他又生气。他说,‘你走错了门,’他说,‘你是个酒鬼,嘴里有一股葱臭味,’他骂你笨蛋,狗崽子。当然,和气的老爷也有,可是从他们手里哪儿拿得到什么钱?他们光是耍笑你,给你起各式各样的外号。比方拿阿尔土兴老爷来说吧,为人倒还和气,看上去挺清醒,有头脑,可是一见着我,就嚷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给我起了个怪外号。他说你这个……”乡村警察说了几个字,可是声音很低,听不清楚。
“什么?”雷仁问。“你再说一遍。”
“行政人员!”乡村警察大声又说一遍。“他早就这样叫我,有六年了。你好,行政人员!不过我也不在乎,随他去叫吧,求上帝保佑他。有的时候,某位太太吩咐人给我一杯酒喝,一小块馅饼吃,我呢,就为她的健康干杯。庄稼汉倒大半都肯给我点什么,庄稼汉是厚道人,敬畏上帝:有的给一小块面包,有的给点白菜汤喝,有的请你喝一盅。乡长总是在饭铺里请人喝茶。刚才那些证人也出去喝茶了。他们说:”洛沙津,你替我们待在这儿守着吧。‘他们每个人都给我一个戈比。他们不习惯,害怕。昨天他们也给了我十五个戈比,还请我喝了一盅。“
“莫非你就不害怕?”
“害怕,老爷,不过要知道,这是我份内的事,我的差事嘛,那就不能躲开不管了。今年夏天我押着一个犯人进城去,他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好狠呐!好狠呐!四下里是田野和树林,你能躲到哪儿去?眼下这件事也是这样。这位列斯尼茨基老爷,我还记得他这么高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认得他父亲,也认得他母亲。我是涅多肖托瓦村人,列斯尼茨基老爷家离我们不过一俄里路,甚至还不到一俄里,我们两家的田界紧挨着。列斯尼茨基老爷有个姐姐,是个老处女,敬畏上帝,心地仁慈。主啊,让你的奴隶尤丽雅的灵魂安息吧,让它永生吧!她没有出嫁,临死把她的全部财产分了,把一百俄亩土地送给修道院,把二百俄亩土地送给我们,涅多肖托瓦村社的农民,来纪念她的灵魂,可是她的弟弟,那位老爷,却把那张纸藏了起来,据说放在火炉里烧掉了,把所有的土地都霸占了。你知道,他当是这于他有好处,可是,不行啊,你等着就是,在这个世界上靠了弄虚作假是混不长的。后来这位老爷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