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一
“我的母亲来了,……”他记起来,就笑了。
月亮照着窗子,地板上满是月光,也印着些阴影。一只蟋蟀在叫。西索依神甫在隔壁的房间里打鼾,从他那苍老的鼾声中可以听出一种孤单的、无依无靠的、甚至飘泊者的音调。西索依从前做过教区主教的管家,现在大家就叫他“原先的管家神甫”。他七十岁了,住在离城十六俄里的一个修道院里,有的时候也住在城里。三天前他顺路来到潘克拉契耶夫斯基修道院,主教就把他留在身边,为的是在空闲的时候同他谈谈公事,谈谈此地的情况。……一点半钟,修道院里敲钟做晨祷。可以听见西索依神甫咳嗽起来,用不满的声调嘟哝着,然后起床,光着脚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
“西索依神甫!”主教叫道。
西索依回到自己房里,过了一会儿就穿着靴子,举着蜡烛来了。他的内衣外面罩着一件法衣,头上是一顶退了色的旧法冠。
“我睡不着觉,”主教坐起来,说。“我大概生病了。我不知道生的是什么病。我在发烧!”
“大概是着凉了,大主教。应当用蜡烛油给您擦一擦身子才是。”
西索依站了一忽儿,打个呵欠,说:“啊,主,饶恕我这个罪人!”
“叶拉金的铺子里今天点上电灯了,”他说。“我不喜欢!”
西索依神甫苍老,消瘦,背有点驼,老是对什么事不满意,他那双愤怒的、突出的眼睛像虾的眼睛一样。
“我不喜欢!”他又说一遍,走出去了。“不喜欢,永远去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