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种激情,或恐怖之夜
一千零一种①激情,或恐怖之夜
契诃夫
仅有一卷的长篇小说并附尾声
献给维克多·雨果
在一百四十六名神圣殉教徒塔楼上,自鸣钟敲响午夜的时辰。我颤抖起来。时间到了。我急忙抓住泰奥朵的手,跟他一起走到街上。天空象印刷用的油墨那么黑。四下里黑得好比人们头上戴着的帽子的内膛。黑夜无异于胡桃壳里的白昼。我们把身上的斗篷裹紧,动身走去。狂风刮透我们的衣服。雨和雪,两个潮湿的弟兄,死命抽打我们的脸。尽管这是冬天,闪电仍然向四面八方划破天空。闪电象忽闪忽闪的天蓝色眼睛那样迷人,又象思想那样疾速,而它那威严雄壮的旅伴,轰雷,吓人地震撼着空气。泰奥朵的耳朵被电光照亮。圣爱尔玛之火②劈拍地响,飞过我们的头顶。我抬头看一眼。我索索地发抖。谁在大自然的宏伟面前能不发抖?好几个灿烂的流星在天空飞过。我开始数流星,一连数了二十 八个。我对泰奥朵指一指流星。“不祥之兆啊!”他喃喃地说,脸色惨白,有如喀拉拉③大理石雕像。风哀叫,呼啸,哭号。
……风的哀叫声无异于良心淹没在滔天大罪中的哀叫声。我们旁边一幢八层楼的大厦被雷殛倒,燃起大火。我听见大厦里飞出呼号声。我们没有理会而照直走去。既然我胸中燃烧着一百五十所房子,我哪有心思去管那所房子?一口钟在空中不知什么地方敲响,声调悲凉,缓慢,单调。这是一场自然界的搏斗。似乎有些神秘的力量竭力造成这种吓人的自然界和声。那些力量是谁?将来会有人理解它们吗?
这是怯懦而又泼辣的幻想!!!
我们朝кощз④叫喊。我们坐上轿车,急驰而去。马车夫就是风的弟兄。我们的马车不住地奔驰,犹如大胆的思想在神秘的脑回里遨游。我把一小袋黄金塞到马车夫手里。黄金帮着马鞭把马腿速度加快一倍。
“安东纽,你把我送到哪儿去啊?”泰奥朵哀叫道。“看上去你象恶毒的天才。……你的黑眼睛里闪着地狱的火光。……我害怕起来了。……”可怜的胆小鬼!我一言不发。他爱她。她热烈地爱他。……我非杀死他不可,因为我爱她胜过爱我的生命。我爱她,我恨他。他必须在这个恐怖之夜送命,为他的爱情付出死亡的代价。爱和恨在我心里沸腾。它们就是我的第二生命。它们两姊妹同住在一个躯壳里,制造毁灭:它们是精神上的汪达尔人⑤。
“停车!”我等轿车驶到目的地,对马车夫说。我和泰奥朵跳下车来。月亮从乌云里冷冷地看我们一眼。月亮就是爱情和复仇的美妙时辰的公正沉默的见证。我俩有一个要死亡,它必须做见证。我们面前有个深渊,是个看不见底的无底洞,好比丹瑙的犯罪的女儿的桶⑥。我们站在正要熄灭的火山口的边沿上。关于这个火山,民间流传着可怕的传说。我动一 下我的膝盖,泰奥朵就一头栽下去,落进吓人的深渊。火山口无异于土地的嘴。
“该死的东西!!!”他大叫一声,回答我的诅咒。身强力壮的男子汉由于女人美丽的眼睛而把仇敌送进火山口里,这是一幅壮丽宏伟而又大有教益的图画!所缺的只有熔岩了!
马车夫。马车夫是命运为愚昧立下的塑像。打倒陈规旧套!马车夫跟着泰奥朵落进了深渊。我感到我胸膛里只剩下爱情。我扑倒在地,脸对土地,欢喜得哭起来。欢喜的眼泪来自热爱的心灵深处所发生的神的反应。马开始快活地嘶鸣。
不做人而做马,那是多么难受!我把它们从兽类的悲惨生活里解脱出来。我送了它们的命。死亡既是枷锁,又是枷锁的解脱。
我走进“深紫色河马旅馆”里,喝下五大杯上等葡萄酒。
我报仇后过三个钟头,在她住处的门口站祝匕首,死亡的朋友,帮着我踏过尸首来到她的房门口。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