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抬头一看,原来是安娜。她光着脚,只穿着一件衬衣,滑过门坎,悄悄地走到他床边。从百叶窗的缝里,透进一道朦胧的、绿色的月光,照在她赤裸的椭圆的肩头上。她俯下身来,把一只温暖的手巴掌放在本丘克的嘴唇上。
“往里挪一挪。别说话……”
她躺在一旁,急急忙忙地把一绺沉重的、象葡萄嘟噜一样的头发从额角上撩开,闪烁着发蓝的眼睛,有点粗鲁、费力地低声说:
“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失掉你……所以我要拿出全部力量来爱你!”她被自己的决定吓得哆嗦了一下,央求道:“亲爱的,快点儿!”
本丘克吻着她,同时可怕的、非常可怕的羞惭控制了他的全部感情,他恐怖地感觉到自己力不从心。
他羞愧得头直摇晃,脸颊热得火烧火燎的。安娜愤怒地推开他,满脸憎恨、厌恶的表情,喘了一口粗气,轻蔑地低声问:
“你……你不行?或者是你……有病?……噢噢噢,这简直太卑鄙啦!……你放开我!”
本丘克握住她的手指头,手指头都有点儿咯吧作响,眼睛直视她那睁大的、充满敌意的、矇眬的黑眼睛,呆滞地摇晃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责备我?是的,我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就连这种事儿也干不了啦……我没有病……你要明白,要明白!我的精力已被耗尽了……啊……啊……”
他闷声哼哼着,从床上跳起来,抽着一支烟,象被打了一顿似的,弯着腰在窗边站了很久。
安娜从床上下来,默默地拥抱他,并且象母亲似的,安详地亲了亲他的额角。
过了一个星期,安娜把被激情烧得红扑扑的脸藏在他掖下,坦白说:
“……我早就知道,你的精力消耗得太多……可是没想到工作竟把你的精力全吸干啦。”
此后,本丘克有很长时间,不仅感受到心上人的抚爱,还享受到了温柔的、无微不至的慈母似的关怀。
并没有派他到外地去。波乔尔科夫坚持把他留在罗斯托夫。这时候,顿河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工作非常紧张:正筹备召开全区苏维埃代表大会,正准备跟在顿河对岸死灰复燃的反革命活动进行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