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甄士隐反劝贾雨村 甄宝玉变作贾宝玉
诉黛玉说:“你的雨村先生从前在军机处那么样喧赫,如今有人举他,他倒决意入山去了。实在宦海波涛,经过了便也心惊胆颤,怪不得他。”又告诉薛宝钗说:“你们的太亲翁士隐先生,一心高尚,不料而今建了这么场功业,你令嫂得信后也不知怎么样地喜欢,将来你蟠大哥也有庇荫,我心里好不快乐。”王夫人也笑道:“这个实在梦想不到了。”贾政说完,仍旧到外面同甄宝玉讲话去了。
这里宝钗便道:“我们这位大嫂子,本来是个可怜儿的,从前受的气是说不尽的了,而且背了人常常哭泣。不知道的只说她为了哥哥出门在外,故此这样。其实哥哥在家时候她也淡得很,一家子也猜不出她什么意思。我们姑嫂情分原也好,背地里问着她,也不肯说。从前是不必说的,到后来扶正了还是那么着。我倒问她说:‘嫂子,你而今还有什么委屈呢?’她只说出一句伤心的话,说道:‘姑娘,我而今倒反不配呢。’而今想起来件件明白了,原来,只为的生身父亲没有个踪迹儿。她而今该乐,不知乐到什么分儿。”
王夫人叹口气道:“这才算个孝女儿,也可怜见的,摆着你们一班儿姊妹,谁没个娘家往来,便晴雯这孩子也有个借生的妈赶着叫。可怜见的,这孩子将来父女重逢了。”
黛玉道:“宝姐姐,评起来姨妈跟前我是个继女儿,比不上你。告诉你,这姑嫂上面我倒还比你亲密些。为什么呢,她从前要跟着我学做诗,却告诉我,教我不许告诉第二人,她悄悄地拉了我说:‘你我这两个人一样的没爹没妈,一样的无家可归,瞧着个一群燕雀儿也淌泪。你只教我做几句诗。’说几句伤心话,我也一样的伤心,从没有告诉人。后来我们长大,哥来了,她又说:‘林姑娘,咱们而今比不上了,你是有亲哥哥来了。’我也暗地常悄悄地劝他。不料而今有个生身的父亲出来了。”
黛玉一面说,眼圈也红起来,也弹了几滴泪。王夫人等只管叹息不提。外面贾政送了甄宝玉重新进来,只管称赞甄宝玉不已,说:“现在的官儿,宝玉是个翰林衙门,他是个部曹衙门,但是他那个行为气度还了得,礼节应对间更不必说了。”
便叫宝玉来,着实地数说了一顿,说道:“瞧着人家的孩子那么好,你自己瞧瞧,算什么!你说你得了圣卷升了官,告诉你知道,一会子考下来,全个儿去,完了还赶不上归班进士呢。你瞧他那等见识,就算你也会胡诌几句诗文,可知道士贵器识,而后文艺。他那个光景巴急起来,怕不做一个名臣荣宗耀祖。自己瞧瞧,比上他什么!你这没料儿的,你若心里明白,快快地跟着他学。我教训你,你懂不懂?”宝玉只得垂了手,答应一句:“懂得。”贾政就出去了。
王夫人等大家替宝玉不平起来。王夫人便同宝钗到薛姨妈家,替香菱贺喜。香菱也适才会了甄宝玉,叙了兄妹,问了甄士隐许多备细,就请甄宝玉搬过来同居。王夫人等过去称贺,香菱欢天喜地得了不得。薛姨妈也喜之不胜。却说宝玉,被贾政无缘无故的发挥了一番,心里想道:“老爷的教训呢,原也应该。但只是甄宝玉这个禄蠹庸才,也没有什么稀罕。况且同他讲论,一派游谈,毫无实济,追到真实地所在,就这正正经经的经史也只扯东曳西,东躲西闪。我若同姜、林两兄同他谈一刻,他也就登答不来。老爷这番赏识他,他可不要负了。”也就怏怏地来寻黛玉。不料黛玉因触起亡过的爹妈,心里烦恼,已经闭上房门,叫不开。宝玉也猜着了,又隔了门劝了好些。黛玉在里面只说道:“是了,我这会子烦,你寻别人去吧。”
宝玉就闷闷地回到晴雯处歇下。宝玉虽则在晴雯处,却一心挂着黛玉,便叫晴雯留着灯儿,宝玉就同晴雯歇下,只是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晴雯倒睡着了。到了二更时候,灯还亮着。忽然晴雯翻转身抱着宝玉,鸣鸣咽咽地哭起来。宝玉惊得了不得,便也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