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偶然的旅人
体验,”他说,“一种来自偶然的体验。虽然算不得非常离奇,但无论如何都解释不好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总之,若干巧合重叠在一起,结果被领往意想不到的场所。”
为了避免圈定某个人,对若干情节做了变动,但此外和他讲述的完全一致。
他是钢琴调音师,住在东京西面,靠近多摩川,四十一岁,同性恋者。对同性恋这点他自己也并不隐瞒。有个比他小三岁的男朋友,从事不动产方面的工作。两人出于工作原因不能公开自己是同性恋者,因此分开生活。虽是调音师,但他毕业于音乐大学的钢琴专业,钢琴上出手不俗,德彪西、拉威尔、埃里克?萨蒂等法国音乐弹的悠扬婉转,极有韵味。他最喜欢的是弗郎西斯?普朗克的乐曲。
“普朗克是同性恋,而且无意向世人隐瞒。”一次他说,“这在当时是很难做到的。他还这样说过:”抛开我是同性恋,我的音乐无从谈起。‘我很清楚他的意思。就是说,普朗克越是想忠诚于自己的音乐,就越要同样忠实于自己是同性恋这点。音乐就是这么个东西,生存方式就是这么个东西。“
我也一向喜欢普朗克的音乐。所以他来我家给钢琴调完音后,我有时会请他弹几支普朗克的小品,《法国组曲》和《牧歌》什么的。
“发现”自己是同性恋是他在考进音乐大学之后,此前他从未考虑过这一可能性。他长相英俊,又有教养,举止稳重温和,高中时代在周围的女孩子中很有人缘,虽没有固定恋人,但也幽会了好几次。他喜欢和她们外出走路,喜欢切近地看她们的发型,嗅她们脖颈的气味、握她们的小手。不过没有性体验。幽会几次之后,他看出对方似乎对自己怀有某种期待,可他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在自己体内感觉不出非那样做不可的必然性。周围的男同学无一不带有性冲动这个难以克制的恶魔,或者不知所措,或者积极发泄,然而他没有从自己身上发现这种强烈的冲动,以为大概自己成熟得晚,并且没有遇上合适的对象。
上大学后,开始和打击乐器专业一个同年级女孩有了交往。谈的来,单独在一起觉得其乐融融。相识后不久在女孩房间里发生了性事。是对方主动的,也喝了点酒。性事进行得倒也顺利,但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心神荡漾那么富有刺激性。总的说来,感觉上好像很粗暴,不是滋味。性兴奋时女性全身发出的微妙气味无论如何让他喜欢不来。较之同她直接发生性行为,单纯同她亲密交谈、一起演奏音乐或吃饭更让他快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她性交一事渐渐成了他的精神负担。
尽管如此,他仍认为自己仅仅在性方面淡一些罢了。不料,有一次……算了,这个就不说了,一来说来话长,二来也没有直接关系。反正发生了一件事,使得他发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者。他懒得编造得体的借口,明确告诉女友“我想我是个同性恋者”。结果,一星期后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者了,传来传去甚至传到了家人耳里。他因此失去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同父母的关系也变得相当别扭。不过就结果而言,说不定这倒好些,将明明白白的事实塞藏进壁橱深处不符合他的性格。
可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家里和他最要好的、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与他失和了。由于把他是同性恋一事告诉了对方家人,姐姐近在眼前的婚事险些触礁,虽然最后好歹说服了对方父母,婚也结了,但姐姐为这场骚动差不多得了神经官能症,对他异常恼火。她大声训斥弟弟何苦选在这个微妙时刻兴风作浪。弟弟当然自有其缘由。自那以后,曾经有过的融洽关系再未重返两人之间,连婚礼他也没参加。
作为独自生活的同性恋者,他日子过得也算津津有味。衣着得体,和蔼可亲,彬彬有礼,又有幽默感,嘴角几乎总是漾出给人以好感的微笑。所以许多人——除了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