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偶然的旅人
星期每天都过得兴奋不已。”她说,“这样的心情,实在是久违了。就好像回到了十几岁,开心得很。所以也够了。还去了美容院,临时减了肥,买了意大利新内衣……”
“好像破费了不少啊!”他笑道。
“可那些对于现在的我大概是必要的。”
“那些?”
“就是说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情。”
“例如买意大利性感内衣?”
她脸红到耳根:“不是性感,根本谈不上,只是非常漂亮罢了。”
他微微笑着注视对方的眼睛,表示自己是为缓和气氛才说这句无谓的玩笑。她也心领神会,同样微笑。良人恩相互注视眼睛,注视了好一会儿。
之后,他掏出手帕擦去她的眼泪。女子起身,对着遮阳板上的镜子重新化了一下妆。
“后天要去城里一家医院复查乳腺癌。”她把车停进购物街停车场,按下手闸,“定期检查的X光照片上出现了可疑阴影,叫我去检查一下。如果真是癌,恐怕得马上住院做手术。今天成了这样子,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就是说……”
沉没少顷。之后她左右摇晃几下脖子,缓慢,然而有力。
“自己也不明白。”
调音师测试了好一会儿她沉默的深度 .侧起耳朵,力图听取沉默中微妙的音响。
“星期二整个上午我基本待在这里。”他说,“大事做不来,但陪你说说话我想是做得到的,如果我这样的人也可以的话。”
“跟谁也没说起,哪怕是丈夫。”
他把手放在她位于手闸上的手上。
“非常害怕,”她说,“时不时什么都思考不成。”
旁边车位上停了一辆小面包车,一对神情不悦的中年夫妇从车上下来。说话声听到了,两人似乎在互相指责,为了鸡毛蒜皮的什么事。他们离去后,沉默再度降临。她闭起眼睛。
“虽然我没资格高谈阔论,”他说,“不过,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情况下,我总是紧紧抓住某条规则。”
“规则?”
“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假如必须选其中一个,那么就选无形的!这是我的规则。碰壁的时候我总是遵循这一规则。长远看来,我想所产生的结果是好的,哪怕当时难以忍受。”
“这规则是你自己定的?”
“不错。”他对着“标致”的仪表盘说,“作为经验之谈。”
“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假如必须选其中一个,那么就选无形的!”她复述道。
“正是。”
她想了一阵子。“即使你那么说,现在的我也还是不大明白。到底什么有形、什么无形呢?”
“或许。不过,那难免是要在哪里作出选择的。”
“你察觉得出?”
他静静点头:“像我这样的老牌同性恋者,是有各种各样特殊能力的。”
她笑了:“谢谢!”
接下去又是一阵沉默。但没了刚才的沉默那种令人窒息的密度。
“再见!”她说,“这个那个实在谢谢了。能遇到你和你交谈,真是幸运。好像多少上来一点儿勇气。”
他笑吟吟地和她握手:“多保重!”
他站在那里,目送她的蓝色“标致”离去。最后他朝车镜挥一下手,向自己的本田缓步走去。
下星期二下雨,女子没在咖啡屋出现。他在那里默默看书看到一点,转身离开。
调音师那天没去健身房,因为没心绪活动身体。午饭也没吃,直接返回住处。他怅怅地坐在沙发上听鲁宾斯坦演奏的肖邦的叙事曲集。闭起眼睛,驾驶“标致”的小个头女子的面庞便在眼前浮现出来,头发的感触在指尖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