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工必须在开春之前把伐倒的树木全部 运走。然而,指挥砍伐的木材商厄尔特旺老头十分拖拉,往往到了春天,伐倒的树 木还横七竖八地堆放着,而在枯枝中间又长出了细嫩的新苗;伐木工再来清理的时 候,就要毁掉不少新苗。
今年,买主厄尔特旺老头马虎到了令我们担心的地步。由于没有买主竞争,我 只好低价出手。他这样便宜买下了树木,无论怎样都保险有赚头,因而迟迟不开工 ,一周一周拖下来;一次推托没有工人,还有一次借口天气不好,后来不是说马病 了,有劳务,就是说忙别的活……花样多得很,谁说得清呢?左拖右拖,直到仲夏 ,一棵树还没有运走。
若是在去年,我早就大发雷霆了,而今年我却相当平静;对于厄尔特旺给我造 成的损失,我并不佯装不见;然而,树林这样破败芜杂却别有一番风光,我常常兴 致勃勃地去散步,窥视猎物,惊走蝗蛇,有时久久坐在一根横卧的树干上;树干仿 佛仍然活着,从截面发出几根绿枝。
到了八月中旬,厄尔特旺突然决定派人。一共来了六个,称说十天完工。采伐 的地段几乎与瓦尔特里农场相接;我同意从农场给伐木工送饭,以免他们误工。送 饭的人叫布特,是个名副其实的小丑,烂透了被军队开出来的——我指的是头脑, 因为他的身体棒极了。他成了我喜欢与之交谈的一个雇工,而且我不用去农场就能 同他见面。其时,我恰巧重新出来游荡;一连几天,我总是在树林里勾留,用餐时 才回莫里尼埃尔,还经常误了吃饭的时间。我装作监视劳动,而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想瞧那些干活的人。
厄尔特旺的两个儿子时而来帮这六个人干活,大的二十岁,小的十五岁,他们 身体挺拔,一脸横肉,脸型像外国人。后来我还真听说他们母亲是西班牙人。起初 我挺奇怪,那女人怎么会来此地生活。不过,厄尔特旺年轻时到处流荡,四海为家 ,很可能在西班牙结了婚。由于这种缘故,本地人都藐视他。还记得我初次遇见厄 尔特旺家老二时正下着雨。他独自一人,仰卧在柴垛码得高高的大车上,埋在树枝 中间高唱着,或者说以嚎代唱;歌曲特别怪,我在当地闻所未闻。拉车的马识途, 不用人赶,径自往前走。这歌声使我产生的感觉难以描摹,因为我只在非洲听到过 类似的歌曲。小伙子异常兴奋,仿佛喝醉了;在我从车旁走过时,他一眼也没有看 我。次日我听说他是厄尔特旺家的孩子。我在采伐林中流连不返,就是想再见到他 ,至少也是为了等候他。伐倒的树很快就要运光了。厄尔特旺家的两个小伙子仅仅 来了三次。他们的样子很傲气,我从他们嘴里掏不出一句话。
相反,布特倒好讲。我设法使他很快明白,跟我在一起讲话可以随便;于是, 他不再拘束,把当地的秘密全揭出来。我贪婪地听着。这秘密既出乎我的意料,又 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难道这就是暗中流播震荡的事情吗?也许这不过是一种新的 伪装吧?无所谓!我盘问布特,如同我从前撰写哥特人残缺不全的编年史那样。从 他叙述的深渊起了一团迷雾,升至我的脑际,我不安地吮吸着。他首先告诉我,厄 尔特旺同他女儿睡觉。我怕稍微流露出一点谴责的神情会使他噤声,便微微一笑, 受好奇心的驱使问道:“那母亲呢?什么话也不讲吗?”
“母亲!死了有十二年了……在世时,厄尔特旺总打她。
“他们家几口人?”
“五个孩子。大儿子和小儿子您见到过。还有一个小子,十六岁,身体不壮, 想要当教士。另外,大女儿跟父亲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我逐渐了解厄尔特旺家的其他情况:那是一个是非之地,气味强烈,虽说我的 想像力还算丰富,也只能把它想像成一只牛蝇:——且说一天晚上,大儿子企图强 奸一个年轻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