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风,弥漫在越华书院的每一个角落。
道光二十一年四月十四日,靖逆将军奕山,参赞大臣户部尚书隆文等到达广东的日子,广东大小官员纷纷前往天字码头迎接。林则徐并没有前去,此时此刻正在下棋。
自从道光下旨到广东命琦善调查他缴烟过失的那一日起,林则徐就搬入了越华书院,整日闲若深山古刹的世外高人,每天只是习字写信,或者和来访的友人喝喝酒,下下棋而已,一副超然如圣的样子。
今日是靖逆将军奕山等一行人到广东的日子,照理说林则徐本也该出城迎接的,然而多日以来他好像已有些心灰意冷,梁廷知林则徐未去天字码头,因此就跑来找他下棋。
梁廷知林则徐是棋局高手,可是连下了三局,林则徐却连败三场,梁廷猜着他的心情,一时并不询问,直等到林则徐连败五局不愿再下时,他才打开话题:“大人,今日心情似乎不佳呀!”
梁廷明知故问。林则徐看了看梁廷的眼色,也装着不明白,道:“我会有什么不好的心情么?”
说完,两人会心一笑,不过两人笑得却又不一样,林则徐的表情明显是在苦笑,而梁廷则是为林则徐命运而发出的无奈的笑。
既然大家都明白,梁廷就不再多绕圈子了。
“大人,依鄙人浅陋之见,闲时著书习字也未尝不好,你又何苦折磨自己呢?”
梁廷呆在林则徐身边一年多的时间,对林则徐的为人有些了解,接着劝道:“林大人,难道你忘了你所题的一句话么?”
林则徐疑惑地问:“所指什么?”
“大人是不是还在想着以往的事?”
林则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开得正艳的木棉花,缓缓地说:“是呀,以往的事又怎能忘怀呢,当初刚来广东之前,定庵兄谆谆告诫我一切都要好自为之,而我却未听他的劝告,落得如此这般模样,哎,定庵兄现在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既然龚大人都如此说法,那么不是更应该放弃心中所愿,做一个世外隐士,那将是何等的自在?依我看还是不要再踏入官场为妙,官场尔虞我诈并非我辈安身之所呀!”
林则徐不语。是呀!梁廷所说的都是事实。林则徐也清楚在官场里并不容易,可是他又怎能放弃心中的梦想呢,能够为朝廷做事为天下劳苦大众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乃是他一生所愿。如果从此隐退不再过问世间的一切是是非非,他怎能做得到。
两人心意一旦相通,感情又融洽了几分,话也说得投机起来,一直聊到了深夜,梁廷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住所。
“老爷,杨芳将军派人来请你前往总督衙门。”
梁廷后脚刚离开林则徐的书房,老仆林升就进门而来。
林则徐和杨芳从没有交往过,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呢?
林升见林则徐的神色又说:“老爷,是不是像对琦善那样把他打发了?”
杨芳派人来请他,不用多说,林则徐就知是为布防军队之事,犹豫了一会儿,说:“让来人等候片刻,我随后就到。”
一听说杨芳请他前去,林则徐就猜到一定是那事。本来他并不打算去,原因不多,仅仅因为他在官场里已呆了多年。
在官场里呆了多年,他确实已看到里面不堪入目的景象,并非他不想入仕途,而是他已对接二连三来广州的官员们没什么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