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秋天藓苔色的丝绒帜帐。
厅内有一幅康斯特布尔①的杰作,那是阿丰苏的岳母鲁娜伯爵夫人的画像。
她头戴一顶三角羽毛帽,身着英国狩猎女人穿的绯红色衣服,背景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旁边的一个小厅为音乐室,一派十八世纪的情调,屋内摆设着金色雕花家具,光闪闪的印花丝绸,两块褪了色的法国著名哥贝林的银灰色挂毯遮住了四面墙壁,挂毯上的牧人和树木栩栩如生。
音乐室对面是台球室,室内铺了一块琼斯?布勒带来的时髦的皮革,上面,茂密的绿荫之中,银鹤展翅飞翔,隔壁一间是吸烟室,是葵花大院最舒适的一个厅:长沙发松软而宽大,有一种温暖恬静的舒适感。
走廊的尽头是阿丰苏的书房,挂着红缎子,象一位教长古色古香的寝室。结实的黑檀木写字台,硬木雕花的矮书架,装帧华美的书籍,这一切都给人一种肃静的治学气氛——而鲁本斯①的那幅画更渲染了这一气氛。那画是马亚家的传家之宝,画的上方是钉在十字架上的那稣,那残阳如血的背景衬托出他那竞技勇士般的赤裸身躯。紧挨着壁炉,卡洛斯为爷爷安排了一块地方,用一面金丝线绣的日本屏风隔开,还放了一张白熊皮的地毯和一把古式安乐倚,椅垫上还看得出褪了色的丝绒绣的马亚家族的纹章。
三楼的走廊上,挂着全家的照片,阿丰苏的卧室就在这层。卡洛斯把自己的住房安排在另一角,有个专门的人口,窗户朝向花园。这是个三间相通的住室,没有门相隔,地毯也是一整块。那松软的靠垫,那贴着丝绸的墙壁,都使威拉萨感到了这不是个医生的住室,倒应该是个舞蹈女演员的闺阁!
楼房整修后,仍然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因为卡洛斯毕业后到欧洲做了一次长时间的旅行。直到他归来的前夕——八七五年这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阿丰苏才最后下定决心离开圣奥拉维亚,搬进葵花大院居祝他有二十五年没来里斯本了,没过几天,他就向威拉萨吐露,他还是想念绿树成荫的奥拉维亚。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愿意总和孙子分开住,而卡洛斯现在又有认真干一番事业的念头,必然要住在里斯本..再说,他也并不讨厌葵花大院,尽管卡洛斯由于对奢侈的御寒气氛的喜爱,不惜花大钱购置了许多挂毯、门帘和丝绒。这种阳光沐浴下的郊外的恬静、优美的环境,倒也十分中他的意。他也喜爱院内的小花园,虽说无法与圣奥拉维亚的花园相比,但还是使人感到亲切:凉台两侧葵花成行;一棵南洋杉和一棵翠柏如同一对忧伤①康斯特布尔(1776— 1837),英国著名风景画家。
①鲁本斯(1577— 1640),佛兰德斯画家。
的朋友朝夕相伴;园中那尊洁白无暇的维纳斯塑像看上去象是来自凡尔赛宫,出自文艺复兴时代..只要不缺水,花园后面的小瀑布就会流水潺潺。
这是用三块巨石交错砌成的一个酷似天然的陡壁。在这铺满阳光的园内,滴滴流水落入了一个大理石的托盆,发出轻微的凄戚之声,好象水中的女神跑进了庭院,在哭泣。
起初,使阿丰苏惋惜的是凉台的视野。过去,从这里能眺望大海。但是,近几年来,四周盖起的楼房挡住了这一美景。现在,葵花大院能看到的全部景致,就是隔街相望的两座五层大楼之间露出的一线水和一片山,然而,阿丰苏总算发现了它独特的迷人之处。从这里往外看,眼前好象是洁白的石块框起的一幅山水画,悬在蓝天上,置于凉台前。从这幅画上能看到变幻无穷的色彩和阳光,看到河上那一现即逝的宁静生活:时而,从特拉法利亚①驶来一只小船,迎风悠悠而过;时而,徐徐轻风中,一只满帆的三桅船,披着晚霞,顺风驶进。有时,一艘大邮船的孤帆只影顺流而下,一闪即逝,犹如被喜怒无常的大海所吞噬;有时,接连数日在金光闪闪的沉寂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