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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报纸一动不动地站在槐树间发愣,象是一个人脸上突然挨了一把泥浆,既气恼又说不出话来!他气的并非是看到了一份下流报纸用粗鲁的语言糟蹋他的爱情,而是厌恶那些粗俗、下流的字眼,这类话只有在里斯本才能写得出,它们臭气熏天,玷污了他,玷污了玛丽娅,玷污了他们的爱情..他感觉受到侮辱。冲动之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处死写这篇文章的畜生。
处死他!埃戛已经制止这份报纸印发了,因为埃戛认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作家。他手上拿到的报纸是否仅仅是印出的几份,倒无关紧要。他脸上已被玷污。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地侮辱他与在一张纸上偷偷摸摸地侮辱他是一个样..谁敢如此放肆,就必定处死谁!
他决定立即去葵花大院。多明古斯吹着口哨在厨房窗台擦洗银器。当卡洛斯告诉他去奥里威斯镇上找辆旧式马车时,好心肠的多明古斯看了看表说:“十一点钟您可以乘‘托度’四轮马车走,是夫人叫来送她去里斯本的..”卡洛斯想起,玛丽娅昨天的确计划好去亚林内和上书店去。他矛盾起来,因为正是这一天,他——他和他的手杖,都不应该出去!正在这时,梅朗妮端着一壶热水走过来,她说夫人还没穿戴好,也许她不去里斯本了..卡洛斯又在草坪上、核桃树之间来回踱起步来。
然后,他坐在一张软木长凳上,打开寄给玛丽娅的《魔鬼号角》,慢慢地又看了一遍那篇庸俗的文章。在寄给她的这份报纸上,那些粗鲁话看上去就更加下流,更加难以容忍,更应该用血来惩罚。对一个安分守己、毫无害人之心、默默地呆在自己家里的女人,竟有人如此粗暴地使劲往她脸上摔污泥,更是罪不容诛!他的愤怒从胡编这篇下流文章的作者又伸展到了那位产生这种人物的正在腐烂的社会。不错,每座城市都受到这类蛀虫的毒害..但是,只有里斯本,也只有这个道德腐败、社会文明低下、完全失去了理性、耗尽崇高情趣、没有尊严、只讲粗俗言语的令人厌恶的里斯本,才会出现这么个《魔鬼号角》。
在这一番道德主义者的愤愤不平之中,也出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整个里斯本社会可能是堆积在地球上这个角落里的粪土,但是,《魔鬼号角》的这篇文章到底有无任何捏造呢?没有。那都是玛丽娅的过去,她把它当作一件破烂污秽的衣服从身上脱下,他亲手把这件衣服埋掉,换上的是他的爱情和他的名声——不过,有人又把这件衣服挖了出来,在阳光下高高举起,展露出它的污垢和破洞..现在,这件事将会永远威胁着他的生活,象一种危险物总在伴随着他。他原谅,忘却,都无济于事。周围的人都知道,有好奇心的人或是怀恶意的人,随时都可以再写出《魔鬼号角》上那样的文章。
他战栗着抬起了头。就是在此处,在这些树下,在这夏天绿荫蔽日、鸟儿轻声啾啭,他和他选择的终生伴侣玛丽娅散步的地方,此时,这些树已枝秃叶落,他在这些树下第一次自问自答:他家族的荣誉,他在社会的名声,他所承袭的家族的纯洁和尊严,真的能允许他同她结婚吗..把整个感情献给她,所有的财产交给她,这完全可以!但是,结婚..如果有了儿子呢?一旦他的儿子长大,有了自己的尊严和纯洁的心灵,也许有一天会从《厦鬼号角》上看到,他的母亲曾经是一个巴西人的情妇,在此之前还是个爱尔兰人的情妇。如果儿子来找他,天真而愤怒地嚷道:“这是不是诬蔑?”他只得低下头轻声说:“这是真的!”他的儿子会看到自己将永远和这个妈妈联系在一起,这个妈妈的苦难与可爱不为别人所知,而她的错处却无情地被人人知晓。
她也会这样!如果他求救于她的理智和那正直崇高的心灵,对她说,一家可憎的《魔鬼号角》报上的讽刺和侮辱的话有一天可能会传到他们亲生的儿子的耳中,她一定会甘心情愿让他放弃诺言,并且高兴地从那铺着紫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