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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可否买一个只容一勺的小碗冰淇淋也已成为家庭的重大决策时,你的生活水准无疑是降到了最低水平。日子还将就时“说不”的策略现在已经变成了“不”的无数次方。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在城里喝咖啡是何年何月了,更想不起什么时候享用的最后一瓶阿司匹林或者最后一管牙膏。正餐只有“菜汤”,成分只是从A&P罐头底刮出来的一点点豆子,把它们倒进一大锅汤里。从很早以前看过《白雪公主和几个小矮人》之后再也没有进过电影院。小猪储钱罐早已被洗劫一空,各个角落里被遗忘的钢镚儿也全扫了出来。总而言之,我们已经立誓禁绝一切含有货币交换的活动,尽管令人吃惊的是我们人类所参与的一切活动都离不开钞票。就连搞文学创作的纸张也严格地控制了起来,改用小纸头,餐巾纸和卫生纸。
自从上次与法医生难忘的会见以来,我一直以近乎公允的兴致观看眼前这过得窝窝囊囊的日子,在这部可称作我的一辈子的肥皂剧里,几乎每一件可预料的事都错了,都变得发酸发臭了。汽车毁了,婚姻发生危机,索斯基一家的麻烦。连狗撒尿也出了问题,兽医给它做一次检查手术,开口就要150美元。
于是诸如此类的事情犹如燎原之火飞速增多:厨房发生了一次小火灾,不严重但需要换个新房顶。一个炉灶和一套碗柜。屋顶漏水,我上房去检查房瓦时绊了一下,为了避免越墙掉下去,我用力过猛,一只脚踏穿屋顶,结果扭伤了脚踝还折了一个脚趾头。医生安慰我说,只要数月内脚别沾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水泵坏了,必须到半英里以外的泉边用桶拎水。利夫偷拿一个糖棒被抓住了,店主宽宏大量不指控孩子,只要交1角5分钱补偿一下损失即可,因为那咬掉半块的糖已经不能再上架了。
比这些还糟糕的是,利奥今天下午打来由我付费的电话,告诉我他的书告吹了。
“可我以为已经大功告成了呢。”
“本来是的,本来是的,”他努力克制不哭出来,“原先就剩下出版商寄合同来了。”
“是这样?”
“但是他们改主意了,”他哑着嗓子说,“突然间关于胖子的小说不时髦了。就是这么回事。噗。”
还有那些姑娘!他说,她们简直把他折磨疯了。他必须离开布鲁克林,否则非疯了不可——所以下星期他要来这里住一段时问。乡村的空气对他有益。
一段时间是多久?他只把衣柜和胃口搬来,那就是说利奥将在两天之内把我们家吃光,连房子都要吃掉了——凡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全都逃不过去。他把东西收拾好以后马上就来古伯斯威尔。我肯不肯赏光到汽车站去接他?
窘迫的生活以极快的速度下滑,几分钟以前我决定给最后一个赞助人曼德尔打电话,说服他再少借给我一点钱。可你知道那个实用主义的滑头怎么说?他说:“要是你不停地无偿给某人送东西,就会毁了他的自我。”
自我?什么自我?曼德尔,你这自私的臭家伙,好好省着你那肿胀的存款和撑破了的储藏室吧,我咬牙切齿地嘟囔着,盯着窗外的乔治,他又开着拖拉机在我房前的路上穿行。他那盖着毡片状头发的脑袋又想出一个馊主意,发现拾柴的最快捷的办法是从山后的丛林里把整棵树经过我门前的松软的路面拖回他家。我坐在那里亲眼目睹门前道路新踏出来的坑洼,听着门边躺着的狗痛苦地呻吟,它的膀胱胀得像只充气的篮球。我不仅又想起那个令人烦恼的老问题,确切地说就是:《古伯斯威尔在崩溃》是关于什么的故事?是一次经济崩溃的纪录?还是神经或者社会的崩溃?健康与家庭的崩溃?原先和睦相处的邻里关系的崩溃?亦或是道德的崩溃?要么是,仅仅可能是,每一件被我——人类垃圾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