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灵又要开始哼哼唧唧,母亲使劲扯了一把她的辫子说:“快闭嘴”,随即把信递给我,让我接着念。
我站直了身体朝着母亲,很是抑扬顿挫地开始念:“‘彼家建议双方在北京,尊府墨店里会面。’”我停下来,对高灵笑了笑。我和高灵都从来没到店里去过。我接着念,“‘如此一来,即便双方意见不合,两家也不至失了颜面。若是双方都觉得这桩姻缘不错,那可真是老天保佑,在下不敢居功。”
母亲鄙夷道:“说什么不敢居功,她图的还不是大把的谢礼。”
信里其余内容如下:“贤媳难觅,这一点想必您也赞成。或许您还记得我那二儿媳?说来惭愧,她竟是个冷心肠。今天她跟我说,不如不教令爱那奶妈跟随到北京来。她说,若是人家见到她们二人一起,只会被那奶妈的丑脸吓到,顾不上欣赏姑娘美色了。我说她胡说八道。不料写信之际,我突然想到此处不便收留仆役。我家仆役已然在抱怨,说铺上睡不开。因此,或许奶妈不来为好。蔽宅贫寒,不便之处请您多多谅解……”
读完信以后我才抬头看宝姨,心里很愧疚。她用手语向我示意说:不要紧,我过些时候会告诉她,我可以睡在地板上。我转向母亲,想听听她对这事怎么说。
“写封回信,告诉刘寡妇说我过一个礼拜就送你过去。我本该亲自送你过去,但是时值制墨忙季,手上事情太多,我走不开。我会请老魏让你搭他的车去。他月初总要去北京送药材,多搭一个客人赚点零钱用,他不会在意的。”
宝姨挥手要我注意。现在该告诉她了,说你不能一个人去。你一个人去,谁替你看这门亲事到底好不好?要是这个好管闲事的蠢表亲把你卖给穷人家当姨娘可怎么办?请她考虑到这一点。
我摇摇头。我怕提出些不必要的问题惹恼了母亲,毁了自己去北京的机会。宝姨拉我的衣袖,可我还是不理会。后来我多次不理会她,宝姨终于生气了。因为她不能说话,母亲又不认字,我要是不肯替她传话,她就无计可施了。
回到房间后,宝姨苦苦向我哀求。你太小了,一个人去北京不行的。这一路上很多危险,你想象不到的。匪徒可能会杀了你,把你的头摆在树桩子上……我没有答话,也不跟她争论,根本不给她借口跟我吵。她一天到晚不停地跟我唠叨,第二天,第三天,还在唠叨。有时候还迁怒于写信的刘寡妇。那个女人根本不理会什么对你最好。她一天到晚搀和别人的事情都是为了钱。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惹上一身腥,自食其果。
后来,宝姨交给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高灵,让高灵读给母亲。我点头接过,但是一出房门转过屋角,我就打开来看了:“路途危险,非但有流匪飞弹,夏天恶瘴盛行,北京更是有此地闻所未闻之恶疾,一旦茹灵染病,鼻子手指可能会生疮烂掉。好在我知道如何医治这些疾病,因此,只要我陪同前往,茹灵就不至于带病归来,连累全家……”
后来,宝姨问我有没有把信交给母亲,我板起脸,硬着心肠,撒谎说“给了。”宝姨叹口气,如释重负。这是第一次我说谎没有被她发现。我不知道是她发生了什么变化,竟察觉不出我有没有说实话呢,还是说我变了?
我出门前的那天晚上,宝姨拿着那封信站在我面前。我原是把信团成一团塞在裤子口袋里的。这是什么意思?她扯着我的胳膊质问我。
“放开我,”我向她抗议道。“你不能再对我发号施令了。”
你以为你很聪明?你不过是个傻丫头罢了。
“我才不是。我不再需要你了。”
等你多长长脑子,你才真的不需要我呢。
“你是想把我留在这里,好保住你的保姆差使。”
她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仿佛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