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有一个像曼陀丽那样的家,他可就不愿去棕榈海滩乱逛啦,”她说。“人们都说曼陀丽是仙乡,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形容。”
她打住了,期待他报以微笑,可他仍然自顾自地抽烟。尽管表情淡漠得难以觉察,我却注意到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当然啦,我见到过曼陀丽的照片,”她何住他不放。“太迷人了,我记得比尔跟我说过,曼陀丽的美胜过所有其他的大庄园,我真不懂你怎么竟舍得离开它。”
这会儿,他的沉默已使人十分难堪,换了别人,都早已一眼看得出了。可她却照样喋喋不休,像一匹笨拙的公羊,撞进别人悉心保护的地界,左右奔突,任意践踏。我只觉得血往脸上涌,因为她正拖着我一道去受羞辱。
“自然罗,你们英国男人对家的态度全是一样的,”她的嗓门越来越大。“你们贬低自己的家,以显示你们并不傲慢。在曼陀丽不是有一个中世纪吟游诗人的画廊吗?还有许多价值连城的藏画,是吗?”她转过脸来对我说话,自是解释给我听:“德温特先生可谦虚了,所以他不愿说老实话。但我敢说他那可爱的老家早从征服时代①起,就属于他那个家族了。听人们说那吟游诗人画廊的藏画珍贵得不得了。德温特先生,我想你家祖先经常在曼陀丽招待王族吧?”①指1066年威廉王征服英国。
出生至今,我还从未忍受过这样的难堪,即使在她手里也没有过。不料对方竟猝不及防地讽刺开了:“是啊,早在埃塞尔德大王①时起就属于我家了,”他说。“就是被人称为‘尚未准备好’的那个英王。事实上,他是住在我家时得到这个绰号的,因为开饭时他总是迟到。”①指英王埃塞尔德二世(968?——1016)
当然,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我等着她变脸。可是说来叫人难以相信,他的这一席话居然对她毫无作用,我就只好代她坐针毡,像被打了个耳刮子的小孩似的。
“真的吗?”她一错再错。“我一点儿不知道。我的历史知识很靠不住,那么许多英王总是把我弄得稀里糊涂。但这一切又是多么有趣啊。我一定得写信告诉我女儿去,她可是位大学者。”
谈不下去了。我只觉得自己双颊排红。我太年轻了,所以束手无策。要是我年长几岁,那我就会捕捉他的眼光,向他微笑;范?霍珀夫人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表现使我与他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当时的事实是,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又一次忍受着青年时代屡见不鲜的痛苦的煎熬。
他大概看出了我为难的处境,于是就从椅子上欠身向我,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话,问我是否再加一点咖啡。当我摇头谢绝时,我觉得他那困惑而沉思的目光依然盯着我。
他大概在考虑我与范?霍珀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否应把我们俩都算作一样的庸人。
“您觉得蒙特卡洛如何?可有什么观感?”他问道。把我扯到他们的谈话中去,真弄得我狼狈至极,顿时表现出蓬头散发的昔日女学生稚嫩的样子来。我说了几句显而易见而又愚不可及的话,说这个地方人工雕琢的痕迹过多,但还没等我结结巴巴地说完,范?霍珀夫人打断我:“她被宠坏了,德温特先生,这就是她的毛病。多少女孩子情愿把自己的眼睛作代价,换得看一着蒙特卡洛的机会。”
“这样一来不是达不到目的了吗?”他脸上挂着隐约的笑容说。
她耸耸肩,喷出一大团烟雾。我看她一下子还没领会他的意思。“我可是蒙特卡洛的忠实常客,”她告诉他。“英国的冬天可真叫人吃不消,我受不了那种气候,你倒是为什么也上这儿来?你不是这儿的常客。你想玩‘雪米’①吗?有没有把高尔夫球棒带来?”①一种类似“接龙”的纸牌戏。
“我还没想好呢,我离家时很匆忙,”他答道。
他自己的这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