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谢谢你,弗里思,”我低声下气地说,不再装模作样了。
我按着他的指点,穿过大客厅。这是间很美的屋子,比例对称,外边是草坪,草坪倾斜着通向海滩。我想这儿大概是接纳公众参观的,要是由弗里思来导游讲解,他一定熟知墙上每一幅绘画的历史,熟知房内每一件家具的制作年代。的确,房间很美,这点我也看得出来,这些桌椅可能都是无价之宝,尽管如此,我可不愿在这儿逗留,我怎么也不能设想自己会坐在这样的椅子里,或是站在这精雕细刻的炉边,把手里的书撂在旁边的桌上。房间肃穆得犹如博物馆的陈列室。在那种陈列室里,壁龛前拉着绳子,门口椅子上还坐着身穿大氅、头戴宽边帽的看守人,活像法国城堡的卫兵。
我赶快穿过客厅,向左转弯,终于来到这间我还没有见过的晨室。
看到两条狗已蹲在炉火前,我心里才好过些。小狗杰斯珀立刻摇着尾巴朝我奔来,把鼻子伸到我手里,那条老母狗听到我走过来,只是抬了抬鼻子,用瞎眼朝着我进门的方向。它用鼻子嗅了一阵,发觉我不是它等待的那个人,于是就咕噜了一声,把头转开,又盯着炉火出神去了。接着,杰斯珀也撇下我,跑到老狗旁边安顿下来,舔着自己的身子,它们像弗里思一样,都知道藏书室在下午以前不生火,因此,很久以来就养成了跑到晨室来度过早上这段时间的习惯。
不知什么缘故,我还没走到窗口就猜到,房间外面一定是石南花丛。果然,在打开的窗子底下聚集着大簇大簇鲜血一般红得过分的石南,就是昨天傍晚我见到过的那些花。
它们已经蔓延着侵入车道。花丛中间有一小片草地,那是平整得像地毯一样的苦鲜。草地中央立着一座小小的雕像,那是一个吹着风笛的森林之神。塑像以猩红色的石南花为背景,而小草地则如同戏台,任他在这儿起舞表演。
这个房间不同于藏书室,没有那种霉味儿。这里没有那些年长月久被坐得陈旧了的椅子,没有摊满书报的桌子。藏书室里摊着许多书报,其实并没有人读这些东西,只是老习惯罢了,迈克西姆的父亲,或许甚至是他的老祖父,喜欢这样摆摆样子。
晨室则显示出十足的女性,既优雅又妩媚。看得出来,房间的女主人曾精心挑选每一件家具,因此这儿的椅子、花瓶,乃至每一件小摆设,彼此都很协调,与女主人自己的性格亦相和谐。我仿佛看见她在曼陀丽收藏的宝物中凭着自己高明的直觉,一件一件挑出自己最中意的珍品,把那第二流的、平凡的东西统统撇在一边;她挑得如此有把握,我似乎听见她在发号施令:“我要这件,还有这件,这件。”房间以浑然一体的格调布置,家具都是同一代的制品。因此,房间美得出奇,无懈可击,完全不像向公众开放的客厅那样死板而冷漠。展室栩栩如生,鲜明而光彩夺目,有点像窗下大簇大簇的石南花。
我还注意到,石南花并不单单充斥在窗外的草地上,而且已经侵占到房间内部,那娇艳的脸孔正从壁炉架上俯视着我;沙发边的茶几上也有一大瓶;写字桌上,金烛台的旁边,也是它们亭亭玉立的倩影。房间里到处是石南花,连墙壁也染上了血红色,在早上的阳光中浓艳得耀眼。石南是房间里唯一的鲜花,我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有意的安排,这屋子陈设布置成这个样子,也许本来就是仅仅为了摆石南花的吧?不然的话为什么其他房间里都不摆石南花?餐厅的藏书室里也放鲜花,但都修剪得整整齐齐,搁在适当的地位作为陪衬,不像这儿的石南花那么多。
我走过去,在写字桌边坐下。使我惊奇的是这个彩色缤纷的精美的房间同时竟也专作办事的地方使用。我本以为,用这样高雅的趣味打扮起来的房间,尽管鲜花多得过分,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显示装饰美,供人在倦慵时私下休息的去处。可是这张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