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认识这个人,”我说。“你去伦敦那天他来过。”
“你也见到他了?”迈克西姆问。“干吗不告诉我?我从弗兰克那儿听说这人来过。
弗兰克看见他的车开进庄园大门。“
“我不想告诉你,”我说。“我怕一说又会惹起你对吕蓓卡的回忆。”
“惹起我的回忆?”迈克西姆轻声自语。“喔,老天爷,难道我还用别人来惹起回忆吗?”
他直勾勾望着前方,一时没接着往下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我一样,正在想着海湾里那灌满了海水的沉船船舱。
“她老是请那个名叫费弗尔的家伙到海滩小屋去,”迈克西姆接着叙述。“对仆人她总是说出海去了,天亮前不会回来。其实她在小屋里同那家伙一起过夜。我又一次提出警告,对她说清楚,倘若再让我撞见这人,不管在庄园的哪个角落,我就开枪打死他。
那人历史不清白,是个下残坯子……一想到这人在曼陀丽的林子里大摇大摆散步,玷污了像幸福谷这样的地方,我简直要发疯。我对她明说,我受不了这种侮辱。她又是一耸肩,这回倒是忘了骂几句亵渎的脏话。我还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神态有点仓促不安,人看上去相当憔悴。看到她这副模样,我不禁问自己,等这女人开始显出老态,自己也觉得老之将至,还不知道会变成个什么样的怪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再出多大的意外。一天,她又上伦敦去,可当天就回了家。这在她倒是难得。我没料到她回来,所以到弗兰克家吃晚饭去了。当时手头有不少事要办。“
他这会儿的语调变得仓猝短促。我紧紧握着他的双手。
“吃过晚饭,十点半光景,我才回家,一眼看见大厅的椅子里搁着她的围巾和手套。
我不明白她这么快就回家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我走进展室,她不在屋里。我猜想她大概又上海湾去了。这时我突然猛醒,对于这种充满谎言和欺骗的肮脏生活,自己已忍无可忍。事情好歹总得有个解决。我想是不是应该抓起一支枪,去吓一吓那情夫,吓一吓那对狗男女。于是我马上出发到海滩小屋去。仆人根本不知道我曾回家来过。我溜进花园,穿过林子,看见小屋的窗口亮着灯光。我直奔小屋而去。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屋里只有吕蓓卡一人。她躺在两用沙发上,旁边的烟灰碟里堆满了烟蒂,她看上去像是得了病,神色反常。
“我开门见山就骂费弗尔那混蛋,她一言不发,静静听着。‘这种丢脸的日子你我两人应该过够了,’我说。‘今天就算是个终结。你明白吗?你在伦敦放浪与我无关,你可以在那里跟费弗尔同居,或是随便找个称心的情夫。在这儿可不行。不许你在曼陀丽胡来。’”她沉默了一会,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过后微微一笑说;‘倘若我喜欢在这儿住,怎么办?’“‘你应该明白我们的交换条件,’我说。”对于我俩之间那桩该遭天罚的肮脏买卖,我可是守信用的,对不?你却说话不作数,你以为你可以把我的屋子,我的家,当作你在伦敦的艳窟吗?我忍气吞声地受够了。上帝作证,吕蓓卡,今天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记得她把香烟掐熄在沙发旁的烟灰碟里,然后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你说得不错,迈克斯,’她说。‘是时候了,我该掀开新的一页了。’”她显得非常苍白,非常瘦弱。她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双手塞在裤袋里。穿着航海服,她像个小男孩,那张娃娃脸同波特切利①画中的天使一模一样。①十六世纪意大利画家。
“‘你想过没有?’她说,‘你简直没法拿出像样的证据来指责我。我是说倘若你想同我离婚,把事情闹到法庭上去。你明白吗?打一开始起,你就没抓住我一丁点儿的证据。你的朋友,甚至那些仆人,全都相信我们的婚姻美满至极。’”‘要是我扯着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