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
堆孬种。
弟弟回嘴说她咂巴得就像只掉了脑袋到处乱窜的母鸡,她气得“呸”一下唾在弟弟的脸上,抓起他的头发就往门上撞。
“我让你嘴凶,让你嘴凶!你这个贱鬼!”舅母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狗娘养的。谁都看不起你妈,她粪土都不如。这个连祖宗都不认的女人,这个贱女人,连鬼都看不起她。”
舅母那番责骂,令我总算领悟了外婆为什么要给我讲那些故事,那是因为我的母亲,我才有了这样的必修课。“当你把脸丢了,安梅,”外婆常这么对我说,“就好比你把项链给掉进井里了,唯一能挽回它的办法就是,跟着跳进去。”
这么一来,我能想象到我那大逆不道的母亲究竟怎么个模样:没有头脑,没有闺秀风度,吃相难看,筷子像雨点样伸向甜点心。她很高兴摆脱了外婆,还有她那脸孔铁板一块的挂在墙上的丈夫和两个犟头倔脑的小家伙的羁绊和束缚。我觉得非常地不幸,摊上这么个母亲,她竟甩开了我们。每当我避开墙上父亲的窥视,躲在自己房间的角落里时,这种念头,便会潜上我心头。
那天妈妈突然出现时,我正好坐在楼梯顶上,我立刻知道,这是妈妈!虽然记忆中,我对她一点也没印象了。当时,她站在过道里,因此她的脸庞是一团阴影。
她的个子比我舅母要高得多,几乎与我舅舅一样高。她整个仪态举止也很让我觉得新奇,有点像我们学校教会里的女人,只见她穿着一身西服,剪着短发,穿着细脚伶什的高跟鞋,傲慢自信地站在那儿。
舅母瞟了她一眼后,就再也不答理她,既不招呼她入座,也不给她泡茶,一个多年的老妈子实在看不过去,只好快快地退了下去。我努力让自己沉住气,然而心里却像兜着个蟋蟀,七上八下的。妈妈一定听到了我心跳声,只见她抬头张望了一下,瞬间,我的灵魂似乎出了窍,它脱离了我的躯壳躲在一侧,清清楚楚地在窥视自己那目瞪口呆的模样。
只听见舅母在外婆房里一个劲地嚷嚷:“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竭力阻止我母亲挨近外婆的病榻,但母亲毫不理会她,径自走进房里。
“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妈凑着外婆耳边轻声说,“你的女儿回来了。”外婆的眼睛睁了睁,但她的意识,已飘离得很远很远,再也回不来了。如果此时我外婆的神智正常的话,我想她也许会把我妈赶出去的。
我盯着母亲打量,这是自她离开后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很漂亮,鹅蛋形的脸庞白皙细嫩,既不像舅母那样扁圆也不属外婆那样瘦削。她有着一个颀长嫩白的脖子,优雅起伏的线条,令我联想起天鹅的颈脖。她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从房间这头飘到那头,轻盈啊娜。她不住地把毛巾绞湿后,轻轻覆盖在外婆肿胀的脸庞上。望着外婆那半闭的、呆呆地凝然不动的双目,母亲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只觉得她的嗓音是那样熟悉。我有点恍惚了:我依稀记得在哪儿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它仿佛来自一个被遗忘的梦境。
待我后来回到自己房里,意外地发现,妈妈在里面,笔挺地伫立在那里。记得外婆叮嘱过我,干万不能理睬我妈,我便一声不吭地默默站在一边。妈却拉起我的手,把我带到沙发跟前,然后坐下,一切显得那样自然,好像我们天天都这样相处在一起似的。
妈给我解散了发辫,然后用一把长柄梳帮我轻轻地梳理着。
“安梅,你乖吗?”她问着我,会心地笑着。
我一片茫然。但我的内心却在打哆嗦:我觉得自己成了那个肚里怀着个大冬瓜的女孩子了。
“安梅,你不认识我了?”她有点嗔怒地说。我又想到那个不听长辈话的孩子,我可不希望像她那样脑袋开花、脑浆从耳朵里掉出来。
她停止梳理我的头发,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