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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太残忍了。
他用手捂住前额,好像头疼的样子,她感觉他的脑子里也一直回荡着那个声音似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个情绪不定、冷漠害羞的男人,竟然见了小孩子就会变得柔情蜜意的,真令凯蒂无法理解。男人大多连亲生的孩子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嬷嬷们不止一次地提过瓦尔特对孩子的喜爱,她们甚至被他感动,把这当成了趣谈。对那些逗人的中国婴儿尚且如此,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他又会怎么样呢?凯蒂咬住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28
她被一阵吵闹的敲门声惊醒了。起初她还以为是在梦里,没有意识到敲门声是真的。但是敲门声持续不断,她渐渐清醒过来,断定有人在敲房子的大门。外面一片漆黑,她取出手表来,借着指针上的夜光,看到时间是凌晨两点半。一定是瓦尔特回来了——他回来得太晚了,这个时候童仆睡得很死。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让人毛骨悚然。敲门声终于停了,她听见沉重的门闩被拉开的声音。瓦尔特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可怜的人,他一定累垮了。但愿今天他会直接上床睡觉,可别像往常一样再跑到实验室去。
凯蒂听见了好几个人的说话声,然后一群人一轰而入。这就奇怪了,以前瓦尔特要是晚回来,都是恐怕打搅了她,尽量轻手轻脚,不弄出一点声响。凯蒂听到两三个人快步地跑上了木头台阶,进到了与她隔壁的屋子里。凯蒂心里害怕起来,她一直对老百姓的排外暴乱心怀忧惧。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的心脏加速了跳动。但是她还没来得及确认暴乱的可能性,有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到了她的门外敲了敲门。
“费恩夫人。”
她听出是韦丁顿的声音。
“嗯。什么事?”
“你能马上起来吗?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她站起身,穿上了一件晨衣,然后把锁解下,拉开了门。韦丁顿站在门口,他穿了一条中国式的长裤,上身套了一件茧绸的褂子。童仆站在他的后面,手里提着一盏马灯。再后面是三个穿着卡其布军衣的中国兵士。看到韦丁顿脸上惶恐的表情,她吓了一跳。他的头发乱作一团,好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
“出了什么事?”她喘着气说。
“你必须保持冷静。现在一会儿也不能耽搁了,马上穿好衣服跟我走。”
“到底怎么了?城里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她猛然醒悟,城里一定发生了暴乱,那些士兵是派来保护她的。
“你的丈夫病倒了。我们想让你立即去看看。”
“瓦尔特?”她叫了起来。
“你不要慌乱。我也不知道情形是怎样的。余团长派这个军官来找我,让我立即带你去衙门。”
凯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猛然感到一阵冰冷,然后转过身去。
“我会在两分钟内准备好。”
“我还没睡醒,我就,”他说道,“我就来了。我只胡乱地披上一件外套,找了双鞋登上。”
凯蒂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借着星光,伸手捡到什么就穿上。她的手忽然变得极其笨拙,用了好半天也扣不上扣子。她捡了条晚上经常披的广东披肩围到肩膀上。
“我没找到帽子。用不着戴了吧?”
“不用。”
童仆提着灯走在前面,几个人匆匆下了台阶,走出了大门。
“提防着别摔倒。”韦丁顿说道,“你最好拉住我的胳膊。”
几个士兵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余团长派了轿子过来,就在河对岸等着我们。”
他们飞快地下了山。凯蒂的嘴唇颤抖得厉害,想问话却张不开口。她害怕听到那个可怕的消息。河岸到了,一条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