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使劲抠着绵绸衣襟的湖绿色的边缘,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体的一侧。
“人生说到底,只不过是对过去的记忆、当下的活着,以及对未来的希望,能够在此与姑娘相遇,已是我三生有幸。姑娘救命之恩,如果日后有缘,我定当报答。姑娘珍重!”赵匡胤说完,迈步往门口走了几步,便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走回到柳莺的身前,眼睛直直地盯着柳莺,仿佛要把她的容貌永远烙印在自己的心中。过了一会儿,他又扭头往桌案上看了看,仿佛要找什么东西。
这时,他看到了桌子上那把柳莺为他割开伤口的匕首。他拿了起来,又从地板上捡起了方才被柳莺扔在地板上的鲛鱼皮制作的刀鞘。他将尚沾着自己鲜血的匕首塞进刀鞘,在手心里捏了捏,便缓缓递给柳莺。柳莺犹豫了一下,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把匕首。
“留个纪念吧。如果以后有缘能够与姑娘再见,我——”赵匡胤说到此处,不知该说什么,便硬生生停住了。他心痛地想:“原谅我吧,也许咱们再也无缘相聚了!”
他再次转过身,向包间的房门走去。这次,他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去看,一步不停地走出了门口。
翻身上马之后,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如月:“我伤害了如月,又几乎害死萍水相逢的柳莺姑娘。如月因我而忍受着另一种伤痛。究竟是我不爱她,还是因为是世宗为我安排了与她的婚姻,我才反感她?难道,在我心底,暗暗抵触的不是如月?而是世宗?”想到这里,他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感到被一团浓厚的黑云笼罩了,这团黑云,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他自己内心最为隐秘的角落。
“看清刺客面容了吗?”赵匡胤问已经赶回来的楚昭辅。
“没有,他跑得太快了。还蒙着面。”
赵匡胤也不追问,身子随着马的步伐心不在焉地自然晃动着。他的心,也在晦暗不明的浓雾里晃悠着,一会儿思念着柳莺,一会儿牵挂着如月:“如月,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幽暗的宫殿中静静地窥视男人的世界,可是,她看到的世界是多么小啊!柳莺,比如月经历了太多的人生风霜,看得也更多,可是她竟然连我的名字也无法知道。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备她们呢?与她们相比,我看到的世界虽然更大更广,可完全是个杀戮的世界,是个权谋与刀剑交织的世界。可是在心的面前,我也只是一个站在幽暗的阴影中的可怜人,心神不宁地窥视着自己的内心与别人的内心。兴许,我也只是看到了世界一个很小的角落。”
赵匡胤骑着马,胡思乱想着。
“刺客好像事先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这事情有些蹊跷。”赵普在马背上突然扭头对赵匡胤说道。他骑着马,走在赵匡胤的旁边,只是稍稍落后赵匡胤一个马头。
“你的意思是我们微服暗访淮南的消息,之前已经泄露了?”赵匡胤问道。
“不然,如何解释这件事?弩箭明摆着是有目标的。”
“可是,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知道的人也就是光义、范质、王溥、魏仁浦、陶榖这几个人。他们不可能走漏消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希望目前的局面失控。”
“不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现在都不可能左右局面。可是——”
“可是什么?”
赵普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可是,如果他们几个联合起来呢?”赵普冒了一个险,他想探探赵匡胤的态度,看是否能够将矛头指向赵光义。如果能够借此除掉赵光义,他自己就彻底安全了。况且,赵普其实心里真是觉得,刺客还真有可能是赵光义派来的。
“不可能,他们几个不可能联合。范质的为人,我信得过。王溥、魏仁浦也不可能背叛。陶榖没有这个胆子。光义是我的兄弟啊!”赵匡胤摇摇头。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