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早已想就的一本书
。大家知道,我们所努力争取的未来是由不可战胜的人类特质——善于幻想、善于爱——产生的。
(八)爱德华·巴格里茨基
可以预先警告给爱德华·巴格里茨基写传记的人,他们会饱尝辛酸,或如常言所说,“晓得晓得邪恶多少钱一斤”,因为巴格里茨基的传记不容易写得正确,
巴格里茨基关于他自己说了那末多绝妙的谎话,结果这些谎话与他的真实的生活是那样牢固地混合在一起,叫人有时根本分不清哪是真实,哪是虚假。不可能恢复真实,“仅仅是真实,除了真实没有别的”。
而且我不敢说,到底值不值得作这件费力不讨好的事。巴格里茨基杜撰的东西,是他传记的有代表性的部分。他自己也衷心地相信这些杜撰的东西。
没有这些杜撰的东西,便不可想象这位生着一双灰色的含笑的眼睛、气喘吁吁但声音十分优美的诗人。
在爱琴海沿岸住着一个美丽的民族——快乐而勤勉的“近东人”。这个民族把各种民族——希腊人和土耳其人,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叙利亚人和意大利人——的代表结合在一起。
我们苏联也有自己的“近东人”,这便是“黑海人”,也是各种不同民族的混合,但都同样地愉快活泼,好调笑,大胆无畏,无限热爱他们的黑海、干旱的太阳、海港的生活、“敖德萨妈妈”、杏子和西瓜、海岸的五光十色的沸腾的生活。
爱德华·巴格里茨基便是这种民族里的人。
他有时象一个赫尔松檞木船上的懒洋洋的水手,有时象一个敖德萨打鸟的“小伙子”,有时象一个科托夫斯基部队里放荡的战士,有时又象梯尔·乌兰士比格。
在这些似乎不能并存的特征上,再加上忘我的对诗歌的爱和渊博的诗歌的知识,便形成了这个人的完整的、非常可爱的性格。
我第一次与巴格里茨基相遇是在敖德萨港的防波堤上。他刚刚写完西瓜诗,这首诗在感觉和语言的形象化方面是惊人的,好象溅上了暴风雨时黑海里的浪花。
我们用细网在海里捉鲶鱼和鳞鱼。许多奥恰科夫的黑檞木船,张着缀满补丁的帆,载满有条条的西瓜从我们旁边经过。清风吹起,檞木船开始颠簸,海水没到船舷,在周围溅起水花。
巴格里茨基舐了舐有咸味的嘴唇,气吁吁地,拖长声调念起西瓜诗来。
一个姑娘在岸边拾到一只被浪冲上来的西瓜,西瓜上画着一颗心,——看来是由遭难的小帆船上漂来的。
在这里,没有人告诉她,
拿在她纤手上的是我的一颗心!……
他喜欢背诵随便那个诗人的诗。他的记忆力是稀有的。他朗诵时,甚至那些最熟悉的诗,也会忽然出现一种新的铿锵的音律。在巴格里茨基以前也好,在他之后也好,我都没听见过这样的朗诵。
每一个词儿和每一诗节的音律上的性质都得到了充分的、令人难受的、忧伤的表现。不论是彭斯的关于姜大麦的歌,布洛克的唐娜·安娜或者是普希金的为了遥远的故乡的海岸……,不论巴格里茨基读什么,听着都不能不激动得喉头梗塞——这是眼泪的先兆。
我们从港口到希腊市场去。那里有一爿茶馆,一客茶还带上糖精,薄薄的一片黑面包和羊奶干酪。从清早起我们就没吃东西。
当时在敖德萨住着一个老乞丐。全城的人都怕他,因为他行乞和一般不一样。他不卑躬屈节,不伸出颤抖的手,也不用鼻音哼着“大慈大悲的老爷们哪!可怜可怜我这个残废人吧!”
完全不然!他身材高大,胡须斑白,眼睛通红,目光僵直,专走茶馆。还没跨进门槛,便开始用嘶哑的、如雷的嗓音对茶客们大骂起来。
圣经上以绝代的诅咒能手著称的最残酷的先知耶利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