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洞烛世界的艺术
看,那儿只有一点点微光,我倒认为,这么柔和的光线当然一定要有一只极其镇静而且忠实的手才能表达出来。”
画家看看我笑了。
“白杨林的反光该有多么大的力量啊!整个车厢好象在夕阳斜照中一样。特别是您的面孔。若是就这样给您画一副像该多好。不过可惜,这都是瞬息即逝的。”
“这就是画家的事业,”我说,“要把瞬息即逝的东西保留几个世纪。”
“我们竭力在做,”画家回答说。“假如这些昙花一现的东西不象现在这样使我们措手不及。说实在的,画家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颜料、画布和画笔。你们作家好一些。你们把这些颜色记在心里。您看这一切变得多么快。瞧,森林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在夹着雷雨的乌云前面,几片撕碎了的白云向我们奔驰而来,且因为行得快,果然把地上的一切彩色都重新撮合起来。在森林的远方,紫红、赤金和白金,孔雀绿、绛红和蓝色晦暗开始混乱了。
偶尔阳光冲破乌云,射在几株白杨上,于是一株跟一株,象金色的火炬一样,燃烧起来,但旋即熄灭了。雷雨前的疾风一阵阵吹过,更加强了这种颜色的混乱。
“您看天,那是什么样的天哪!”画家喊道,“您看哪!简直在创造奇迹!”
夹着雷雨的乌云好象灰色的烟雾,急遽地落到地上。乌云全是单调的黑板岩的颜色。但是每一道闪光都使乌云中显出淡黄色的可怕的龙卷风、蓝色的岩窟和给里面朦胧的玫瑰色火光照亮的曲折的裂痕。
强烈的闪光在乌云深处变成了青铜色的火焰。但在离地面近的地方,在乌云和森林之间,已经降下了滂沱的大雨。
“多美呀!”非常兴奋的画家叫道。“这样的景致不常见!”
我和他一会儿走到包房的窗前,一会儿走到走廊的窗前。风飘动窗幔,更加强了光的隐现。
倾盆大雨落下来了。列车员急急忙忙地关上窗子。雨水开始一股一股从窗子上流下来。光线暗了下去。只有在老远的地方,在地平线上,隔着雨的帐幕还可以看见最后一条森林的镀金的颜色。
“您记住点什么没有?”画家问道。
“多少记住一点。”
“我也只记住一点,”他悲伤地说。“等雨停了,色彩就会更加强烈。您明白吗,太阳会洒在淋湿的叶子和树干上。顺便说一句,天气阴暗的时候,在下雨之前,您仔细看看光线。在下雨之前是一样,在下雨的时候是另外一样,而在雨后,那又完全不同了。因为雨淋的叶子给空气添上一种微光。暗淡、柔和而温暖。总而言之,亲爱的,研究色和光简直是一种享乐。我认为没有比作—个画家再幸运的了。”
夜里,画家在一个小车站下车了。我走到月台上去和他告别。月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机车在前面沉重地喘着气。
我极羡慕画家,而且忽然恨起一些琐碎的事情来,就因为这些事情我不得不继续前行,而连在北方停留三五天都不能。在这里,每一枝帚石南都能引起那么多的思想,足够写几篇散文诗。
在生活中,我,别人也一样,都不让自己按照心意生活,只忙于一些似乎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这实在合人大惑不解。
对自然界的色和光,与其说是应该观察,莫若说是简直就该把全副精神都寄托上去。只有那在人心中占有地位的材料才适用于艺术。
绘画对作家之所以重要,不仅因为绘画帮助作家看见和热爱色和光。绘画之所以重要,还因为画家常常看到那我们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只有看到画家的绘画之后,我们也才开始看见,而且惊奇为什么以前没看见。
法国画家莫奈到伦敦去画威斯敏斯特教堂。莫奈都是在伦敦平常的雾天工作。在莫奈的画上,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