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俄柏
我们的方式来解释尼俄柏明显的冷漠无情。我们感到自己很安全。赫伯特不怀好意地咯咯笑着,把一枚钉子敲进了她的膝盖骨里。他每敲一下,我的膝盖就感到一阵疼痛,而她却连眉毛都不动一动。在这个丰满的绿色木雕像的眼前,我们胡闹了好一阵子。赫伯特穿上一个英国海军上将的大衣,把一个望远镜挂在脖子上,戴上了与大衣配套的海军上将帽。我则穿上一件红背心,戴上垂到肩背的假发,扮作海军上将的小听差。我们玩特拉法尔加海战①,炮轰哥本哈根,在阿布基尔歼灭拿破仑的舰队②,绕过这个或那个海角,装扮成历史人物,随后又装扮成当代人物。我们在尼俄柏的眼前玩着,在这个按照一个荷兰女巫的身材制作的船头雕饰的面前。我们认为,她要么同意我们这样胡闹,要么根本就是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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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1805年10月21日,纳尔逊率领的英国舰队打败法国和西班牙舰队。纳尔逊阵亡。
②1789年拿破仑进军埃及,军队登陆后,法国舰队停留在阿布基尔港,8月1日至2日被纳尔逊率领的英国舰队发现并歼灭。
今天我才知道,样样东西都在看,没有一样不被它们看在眼里,连壁毯的记忆力都比人强。那不是敬爱的、无所不见的上帝。一把厨房的椅子,一个挂衣架,一个半满的烟灰缸,以及名叫尼俄柏的女人的木雕像,今天都可以当见证人,对我们当时的一举一动都记得一清二楚。我们在航海博物馆里工作了十四天或者更长一些时间。赫伯特送我一面鼓,并给特鲁钦斯基大娘带回两次周薪,外加危险津贴。博物馆星期一闭馆。第三周的星期二,售票处不卖给我儿童票,拒绝我入内。赫伯特问是什么原因。售票处那个男人虽说愁眉苦脸,但还算友好。他告诉我们说,有人上了呈文,要求不准幼儿入内。这个孩子的父亲不同意。如果我留在售票处等候,他本人并不反对,不过他有公务在身,又是个鳏夫,没有工夫照管我。但要让我进展览厅,进“绿姑娘的闺房”,那可是不行的,因为没人对我负责。
赫伯特已经想让步了,我就推他,逼他。于是,他一方面说,售票员讲得有道理,另一方面说我是一个能给他带来好运气的吉祥的人,是他的保护天使,还说,儿童的天真无邪能对他起保护作用。总而言之,赫伯特已经同售票员差不多交上朋友了,并获得他的允许带我进博物馆,不过,如售票员所说,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就这样,我拉着我那位大朋友的手,登上装饰华丽的、不断刷新油漆的回形楼梯,到了尼俄柏所在的三层楼。上午静悄悄地过去了,下午更加静悄悄。她半闭着眼睛,坐在有黄色饰钉的皮面椅子上。我蹲在她的脚边。鼓也无声地待着。我们瞧着纵帆船、三桅炮舰、克尔维特式轻巡航舰、五桅炮舰、西班牙大帆船、单桅小帆船、海岸帆船以及快速帆船,这些船全都悬挂在天花板橡木镶板下等待着刮起顺风来。我们瞧着这些船只的模型,同它们一道守候着清风的到来,对这绿色闺房里寂静无风感到害怕。我们瞧着这些船只的模型,害怕那里无风,只是为了不去瞧尼俄柏,不为她而感到害怕。要是我们能听到蛀虫蛀木头的声音就好了。那就证明蛀虫正慢慢地、但却坚定不移地往这块绿木头里面钻进去并把它蛀空。那样,尼俄柏就要朽坏了。但是,我们听不到蛀虫蛀木头的声音。博物馆的保管员给这个木头身体上了防虫药,使她永远不会朽坏。因此,我们唯一的解脱的办法,便是瞧着那些船只的模型,守候着刮起扬帆的风来。我们要这种花招来摆脱对尼俄柏的恐惧。我们硬是不瞧她,使劲地忘掉她的存在。如果不是午后的太阳光正好照射在她的左眼上,使琥珀发出光亮的话,我们还真能把她忘了呢。
不过,琥珀发光并不使我们感到吃惊。我们非常熟悉航海博物馆三层楼每到下午阳光是怎样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