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天气逗得兴高采烈。他坐的硬座车厢，给一大家子人坐了个满登登，从没牙的奶奶，直到才满月的娃娃。他们要到乡下亲戚家过他一下午，而且--他们明明告诉温斯顿，到黑市弄点子黄油吃。

    他走的小路越来越宽，没多久便到了她说的那条道，其实不过是牛群在灌木丛里踩出的小径。他没有表，可现在一准没有十五点。脚底下到处都是风信子，根本没法不踏在花上面。他跪下身来摘了些花，一则消磨点时间，二则也含含混混觉出来，见到那姑娘时总该给人家献一束。他摘了好大一束，闻一闻，那香味淡淡的，有一点难闻。这当儿，身后劈啪一声响，明明有谁踩在了树枝上，把他吓了个呆若木鸡。他接着摘他的花--这样做不用说最明智。兴许就是那姑娘，但也可能，他给人家盯上了梢。回头瞧瞧--岂不明摆着犯了罪？他摘呀摘的，这时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他抬头看，正是那姑娘。她摇摇头，显然告诉他不能讲话，便拨开树枝迅速引着他，沿着狭仄的小路径直走进树林里。很明显，她从前曾经到过这儿，躲泥坑的动作熟得很，简直是习惯成自然。温斯顿跟着她，依然抓着刚采的那束花。他的第一感觉便是如释重负，然而见那健壮苗条的身体走在前，红腰带恰恰显出漂亮的臀部，自卑的感觉立刻压上了心头。即便现在，只消回头看看他，她依然有可能抽身离开呀。空气甜美，树叶翠绿，却只能叫他胆怯心慌。从车站出来那会儿，五月的阳光，便叫他只觉得在屋里耽得久，变得肮脏憔悴，毛孔里满是些伦敦的烟尘。直到现在，或许她还没在大天白日里见过他呢。他们到了她说的那根枯树旁。姑娘跳了过去，分开灌木丛--乍一看，还真看不出藏着条小路呢。温斯顿跟在她后面，见那里原来是块天然的空地，一个小小的土丘野草丛生，四周长满高高的小树，正把这空地遮蔽得严严实实。姑娘停下脚，转身对他说道：

    quot;咱们到啦！quot;

    他面对着她，离她只有几步远。可他还是不敢靠近她。

    quot;路上我不想说话，quot;她接着说，quot;有时那儿藏着窃听器。我觉着不会，可谁知道啦。那群猪总有谁听得出你的声儿。这儿就没事啦！quot;

    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近她。quot;这儿就没事啦？quot;他笨嘴拙舌学了一句。

    quot;是呀。你瞧这些树。quot;这里全是些小梣树，从前曾给人砍伐过，又长出了新枝桠，还没有胳膊粗。quot;小得藏不住窃听器。而且，我来过这儿呀！quot;

    这不过是没话找话。现在他想法靠近她一点。她挺直腰身站在他面前，脸上的微笑有一丝嘲讽，仿佛在笑他干吗动手这么慢。风信子颓然掉在了地上。他抓住她的手。

    quot;你信不信，quot;他说，quot;到现在，我还不知你眼睛什么颜色？quot;原来她的眼睛是棕色的，一种淡淡的暗棕色，还有黑黑的睫毛。quot;你见着了我的模样。还能再看一下么？quot;

    quot;行啊，简单得很。quot;

    quot;我三十九啦。有个老婆甩不掉。我有静脉曲张症。还有五个假牙。quot;

    quot;我才不在乎，quot;姑娘说。

    接着，很难说谁动了手，总之她进了他的怀抱。开始时他没有感觉，只觉得全然没法子相信。那年轻的身体紧靠在他身上，浓密的黑发拂着他的脸，真的！她真的抬起脸来，张开鲜红的嘴唇随他吻。她的胳膊拥紧他的脖子，叫他亲爱的，宝贝儿，和心肝儿。他把她拉在地上，她一点不抗拒，任凭他对她做什么。可其实，他却未觉出肉体上的激情，只有种肌肤相亲的快感。他单单感到种骄傲，感到种难以置信。真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