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城堡》 5
中的希波克拉底、修昔底的斯及薄伽丘作品中的瘟疫场景,说人们相信这种疾病是会传染的。这些话却只让他的态度更加轻蔑,对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说他不怕瘟疫,因为疾病是真主的旨意,如果一个人命中注定要死,那他就会死。因此,我所说的那些怯懦、愚蠢的做法——像是足不出户,断绝与外界的联系,或是试图逃离伊斯坦布尔——都毫无用处。如果这是命中注定,即使我们逃到了别的地方,死亡也会来找到我们。我为什么害怕?是因为我几天来写下的那些自身罪行吗?他说话时面露微笑,眼睛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直到我们失去彼此的那一天,我仍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看到他如此勇敢,我一度感到害怕,但后来回想起我们在桌边讨论的话题,以及那些可怕的游戏,我又不禁心生怀疑。他在兜圈子,把话题引向我们曾一块儿写下的罪恶,以一种几欲让我发狂的自大态度重申同样的想法:看我这么害怕死亡,我就根本没有从我假装勇敢而写下的那些恶事中解脱出来。借由坦承自己罪行所显示出来的勇气,只不过是源于我的厚颜无耻?然而,他是这般费心专注于最微小的过失,使他一时有所迟疑。现在他轻松下来了,面对瘟疫时所感受到的强烈的无所畏惧,让他心中再也没有怀疑,确信自己必然是纯洁无邪的。
这个我愚蠢地信以为真的说法让我很反感,决心与他争辩一番。我天真地指出,他的信心不是来自于问心无愧,而是因为不知道与死亡是如此地相近。我解释了我们可以如何来避免死亡。我说不能碰触感染了瘟疫的人,尸体必须埋在撒有石灰的坑洞里,同时应该尽可能减少与他人接触,而霍加不该再前往那拥挤的学校。
我最后提到的那件事,竟然使他产生了比瘟疫还可怕的主意!第二天中午,他说自己触摸过学校里的每一个孩子,之后向我伸出了双手。看见我退缩,见我害怕接触,他兴高采烈地上前搂住了我。我想大喊,但如同做梦一样,喊不出声来。至于霍加,他以一种很久之后我才了解的嘲弄语气说,他会教我什么是无畏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