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梦
自己的肉,又跟鳄鱼性命相搏,打得难分难解,你死我也不活。男人和女人给洞外惨厉的呼声吓得半死。听得野兽声没了,从洞口石缝里张出去,早有家畜三三两两在吃草。两人放心出洞,,知道毒虫野兽都死完了,家畜并没有损失多少。他们兴高采烈,把打死的老虎等开剥,从此他们洞里有皮毯子,女人有了皮大氅,男人有几天新鲜野味吃。女人还没给美国名厂纺织的沙鱼皮耀花眼睛,所以剥下的鳄鱼皮已经够使她喜欢的了。只恨那大蛇不是从中国古书里爬出来的,骨节里没有明珠。幸而那猛兽也不是从中国古书出来的,否则女人吃了狮子心和大虫胆,在妖媚之外又添上凶悍,男人的日子就不好过啦!不过,他们也没多少日子好过了。上帝看见他们因祸得福,又羞又恨。他了解要跟人为难,必须造些无皮可剥,无肉可吃的东西。于是皮毯子,皮大氅以及家畜身上的毛里忽然有了虫。晚上满空都是毒蚊子。两人吃东西时,苍蝇象大点下投的黑雨。还有无孔不入,无法防御的微生虫。不出上帝所料,两人同时病倒,不多时,都吐口气死了,实现了一切情人“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盟誓。苍蝇还不放松地工作着,更一会儿,两人尸骸上有了又肥又白的蛆。吃牛,羊,猪甚至老虎和狮子肉的人,给那些小东西吃得剩些残骨。上帝造这些虫豸,注视着它们工作的精密和效率的迅速,十分快意,看出了神,忘掉原不要这一对男女死,只要他们吃苦后来向自己屈服,自己还要留着他们的。到蛆虫吃完人肉,要钻吸骨髓时,他才醒悟,懊悔已来不及。不知是微生虫做事太神速呢,还是男女俩见事太晚,至少上帝没有得到他们悔罪的表示。他造了东西来实现自己的计划,象人,象猛兽,象微生虫,结果何以总不是他最初愿望的一回事呢?上帝恨着--睁开眼来,只看见下午的太阳无力地懒在山头。适才的事,原来是梦。自己主宰一切,要作就作,而梦境偏有治外法权,不受他管领,这也够可气了!但是,这梦安知不是预兆?造人来作伴的事,大可斟酌。自己是永生的,无边无底的岁月孤独一个怎样度呢?上帝伸着懒腰,对这死气沉沉的落日,生意已尽的世界,长长地打个厌倦的呵欠,张大了嘴,好象要一口吞却那无穷无尽,难消遣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