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3
谁知道碰上你们先生,他看见我好象很不得劲,要躲,我招呼了他,他才跟我说到上海找房子去。你昨天倒没有去送他?”
“我们老夫老妻,又不是依依惜别的情人。大不了去趟上海,送什么行?他也不要人送,只带了个手提箱,没有大行李。”
“他有个表侄女和他一起回南,是不是?”侠君含意无穷地盯住爱默。
爱默跳起来道:“呀?什么?”
“他卧车车厢里只有他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样子很老实,长得也不顶好,见了我只想躲,你说怪不怪?建侯说是他的表侄女?那也算得你的表侄女了。”
爱默脸色发白说:“他哪里有什么表侄女?这有点儿蹊跷?”“是呀!我当时也说,怎么从没听你们说起。建侯挽着那女孩子的手,对我说:‘你去问爱默,她会知道。’我听他语气严重,心里有些奇怪,当时也没多讲什么。建侯神气很落落难合,我就和他分手了。”
爱默眼睛睁到无可再大,说:“这里头有鬼。那女孩子什么样子?建侯告诉你她的姓没有?”
陈侠君忽然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爱默生气道:“有什么可笑的?”颐谷恨陈侠君闯来打断了谈话,看到爱默气恼,就也一脸的怒气。侠君笑意未敛,说:“对不住,我忍不住要笑。建侯那大傻子,说做就真会去做!我现在全明白了,那女孩子是他新有的情人,偷偷到南方去度蜜月,没料到会给我这讨厌家伙撞破。他知道这事瞒不了,索性叫我来向你报信。哈哈!我梦想不到建侯还有那一手!这都是那天茶会上把他激出来的。我只笑他照我的话一字没改地去做,拣的对象也是相貌平庸,态度寒窘,样子看来是个没见世面的小孩子,一顿饭、两次电影就可以结交的,北平城里多得是!在她眼里,建侯又阔绰,又伟大,真好比那位离婚的美国女人结识了英国皇太子了。哈哈,这事怎样收场呢!”
爱默气得管束不住眼泪道:“建侯竟这样混账!欺负我——”这时候,她的时髦、能干一下子都褪掉了,露出一个软弱可怜的女人本相。颐谷看见爱默哭了,不知所措,忽然发现了爱默哭的时候,她的年龄,她相貌上的缺陷都显示出来,她的脸在眼泪下也象泼着水的钢笔字,模糊浮肿。同时爱默的眼泪提醒他,她还是建侯的人,这些眼泪是建侯名分里该有的。陈侠君虽然理论上知道,女人一哭,怒气就会减少,宛如天一下雨,狂风就会停吹,但真见了眼泪,也慌得直说:“怎么你哭了?有什么办法,我一定尽力!”
爱默恨恨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事,你会尽什么力。你去罢,我有事会请你来。我旁的没什么,就气建侯把我蒙在鼓里,我自己也太糊涂!”
侠君知道爱默脾气,扯个淡走了。爱默也没送他,坐在沙发上,紧咬着牙。脸上的泪渍象玻璃上已干的雨痕。颐谷瞧她脸在愤恨里变形换相,变得又尖又硬,带些杀气。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害怕起来,想今天还是回家罢,就起身说:“李太太——”
爱默如梦乍醒道:“颐谷,我正要问你,你爱我不爱?”
这句突兀的话把颐谷吓得呆呆的,回答不上来。
爱默顽皮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呀!你爱着我。”怎样否认这句话而不得罪对方,似还没有人知道。颐谷不明白李太太问的用意,也不再愿意向她诉说衷情,只觉得情形严重,想溜之大吉。
爱默瞧第二炮也没打响,不耐烦道:“你说呀!”
颐谷愁眉苦脸,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敢——”
这并不是爱默想象中的回答,同时看他那为难样子,真教人生气,不过想到建侯的事,心又坚决起来,就说:“这话倒有趣。为什么不敢?怕李先生?你看李先生这样胡闹。说怕我罢,我有什么可怕?你坐下来,咱们细细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