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
uot;吓!我的命就害在你手里,还说什么交情!你的副刊简直就是讣刊,你的寿文送了我寿终正寝,你捧我真捧上了西天。你不知道自己多利害,你的笔是刀笔,你的墨水等于死水,你的纸赛得阎罗王出的拘票。不但你小说剧本里的人都是木雕泥塑的死东西,真正的活人经你笔上一描写叙述,也就命尽禄绝。假使你不写那篇文章,我还有好几年的寿命呢。你试想你那篇文章的颂赞,象不象追悼会上讲死人的好话?我那里当得起这种恭维!把我的福分都折尽了!我在这里专等你来讨命。quot;
作者听他数说时,忽然起一个不快意的念头,梗在心中,象胃里消化不了的硬东西。临死以前,刚写了一个自传,本来准备诺贝尔奖金到手后出版的。照那资本家的说法,一到自己笔下,人物休想活命,那末自己这一次并不是气死的,致命的原因怕就是那个自传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这样一枝杀人不见血的笔,不该自杀地写什么自传,真是后悔无穷!且慢,好不傻!事到如今正好将错就错,打发了这些讨命鬼再说,就对群众道:quot;既然如此,我已经恶贯满盈,自食其报,偿过你们的命了。我不是写自传么?这不等于自杀?算了,算了!咱们大家扯个直,我也不亏你们什么。quot;
那些人一齐叫起来:quot;好便宜!你的死那里算得自杀?好比贪嘴吃河豚,中了毒送命,那算不得厌世。我们还是向你要命!要命!quot;
作者慌得搓着手,在地上转,喃喃自语说:quot;这可真要了我的命!quot;
胡子说:quot;现在我可以判决了。我想派你投生到--quot;
作者向他鞠躬行礼说:quot;司长先生,我请求你先听我一句话。我这辈尝够了文学生活的味道,本来妄想来生享受些人世间的荣华富贵,现在我不指望了。我自知罪孽深重,求你从轻发落,按照自作自受的原则,罚我来生还做个作者罢。quot;
胡子惊奇道:quot;还做作者?你不怕将来又有人向你要命么?quot;阶下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作者解释道:quot;我只翻译,不再创作,这样总可减少杀生的机会。我直译原文,决不意译,免得失掉原书的生气,吃外国官司。譬如美国的时髦小说Goneit;
司长说:quot;我自有好办法。大家听着。他作自传的本意虽然并非自杀,他为人祝寿的用心也不是要使人减寿。这两事可以抵消,他跟资本家之间就算扯个直了。他剥夺了书里人物的生命,这一点该有报应。不妨罚他转世到一个作家的笔下也去充个角色,让他亲身尝尝不死不活的滋味。问题是,这一类的作家太多了,我派他到谁的笔下去呢?有了,有了!阳世有一位青年人,正在计划一部破天荒的综合体创作,用语录体小品文的句法、新诗的韵节和格式、写出分五幕十景的小说。纸、墨、笔都预备好了,他只等着灵感,等他神来之候,我就向他头脑里偷偷送个鬼去。先生,quot;--胡子转脸向我们的作家道:quot;先生,你去充当书里主人翁最好没有了!你是天才,你的那位后起者恰恰要在书里描摹天才的性灵和生活。quot;
书里一个角色哑声问:quot;司长说的是性灵和生活,还是性生活?我没有听清楚。假如那青年作家注重在后者,岂不太便宜了我们这个公敌?quot;
胡子笑说:quot;诸位放心。那个青年人传授了这位先生的衣钵,到他书里,你就不知死活,更谈不到什么生活。quot;
quot;赞成!quot;quot;公正的司长万岁!quot;群众欢呼。我们这位作者提出最后无希望的抗议道:quot;司长先生,我个人的利害,早已置诸度外,逆来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