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婚姻是个跳板!
地的气味。夜晚并不安宁,没有乡村夜晚的那种宁静。每时每刻都有一辆汽车经过,传来嘎吱的刹车声。火车经过时让人听到悠长轻柔的汽笛声。让-卢克在门口移着脚步,听着爱蒂的叹息,然后又走了出去。时间多么漫长啊!……
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当一个人还年纪轻轻,当生活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想着一个孩子就要出生了,让一个生命来到人世间,这种滋味可真是五味杂陈啊……这种生活,才开始品尝它的滋味,才开始认识它,却已经要与别人分享了,很快就得把它让出来了……他再次感到惶恐不安。没有任何快乐可言。真的,像他,让-卢克 · 格尔纳,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能力让一家人吃饱肚子,怎么开心得起来呢?……“但他将是撒拉家的人,他将什么都不缺,一个胖乎乎的小银行家……”无论如何,一种莫名的内疚涌上心头:这个孩子……这个人质……那么爱蒂呢?……她是不是痛苦,他无所谓。
他回到屋子里,把灯关了,这天夜里,这些灯似乎把维希纳所有的蚊子都吸引过来了……他点亮了台阶上的灯笼,好让医生和护士知道哪里是门口。灯光从窗户那里透进来,然后是客厅,他太熟悉这间客厅了……他可以闭着眼睛摸瞎走也不会碰到墙壁……这张扶手椅是老达格尔纳死前坐过的……那一天,他说……他说了什么?父亲的话他总是听不进去,现在那些话却突然回头给他震撼,使他困惑……“你把自己身上的青春都扼杀了……留神……”留神什么?这的确是个奇怪的反常现象:生活到了尽头,却如此强烈地想要挽留住……牺牲自己的生命,为了有可能活下去!……因为他不幸福。他一无所有。他的希望都化为泡影了。心里既没有爱情,也没有了矢志不渝的忠诚。
“是她的错,”他看着爱蒂房间的窗户,心里想,“如果她早些弄明白……”
突然,他听见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住的声音。他跑过去,打开门,看见撒拉走了进来。他问道:
“怎么?……您早知道了?……”
“不知道。什么?”
“孩子快生了。我在等医生和护士。”
“孩子快要生了?”撒拉喃喃道。
让-卢克把灯打开,惊讶地看着撒拉憔悴的面容。他问道:
“您想见见爱蒂吗?”
“她是不是很痛啊?”撒拉低声问道。
“我不认为。还没到时候……”
“算了,我……我晚一点再去看她……”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说道:
“我只是路过,我马上就走。”
他走到窗户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您吃过晚餐吗?”让-卢克问道。
“吃晚餐?”
撒拉就像从梦中惊醒了一样。
“我发誓没有,没吃晚餐……我一整天都特别地累。”
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低声重复道:
“特别的累。”
让-卢克请他吃晚餐剩下的东西。
“老实说,没有什么好吃的,仆人也回去了。她不在这里住。但我可以把咖啡热一下。”
“我很想吃点什么。”撒拉说道。
让-卢克去了厨房。当他端着一杯清咖啡和一块冷肉回来的时候,发现撒拉坐在屋子的正中间,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让-卢克突然感觉到大难临头了。后来回想的时候,他也弄不明白他是怎么猜到的,但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就是:
“这个人挨了……”
这种不幸和毁灭的气息,他很小的时候就在自己的父亲周围体会过,现在它又重新回来了……他可以直接叫出它的名字,就像叫一个忠贞不贰的老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