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哥大的烛台 —— 7
他们死得早,没有时间作很多画。对于德国血统的人来说,买他们的画差不多是——我该怎么说呢?——差不多是一种爱国的姿态。”
“我明白了,”年轻人又说了一遍。“那我同意全部出售。如果价格合适的话。感谢您的诚实作风。我不会忘记的。”
不,他不能留下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地址,但他还会到画廊来的。阿尔梅拉斯问他尊姓大名,他回答说,他叫亨利·阿尔特。
经过十七天的守望之后,埃立希·施泰尔出现了。
迪耶戈·哈斯是阿根廷人。他出生在这个国家,父亲是奥地利南方的卡林西亚人(注:哈斯(haas)是个日尔曼姓氏,如果用西班牙语读的话,是“阿斯”),母亲的姓氏——她从不放过机会指出这一点——是德卡瓦哈尔……(后面还有长长的一大串)(注:表明出身名门,身世显赫。)。迪耶戈是个圆脸丰满的金发青年,他矮小的身材与突出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恰成反比,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大大咧咧的旷达作风近乎不折不扣的愚蠢。除了西班牙语,他还说德语和英语,一度学过法语,近来在为一个极其富有的德国侨民埃立希·施泰尔当秘书。那时是九月份,五个月的秘书生涯已经教会他认清有关他的雇主的一些最本质的事实:埃立希·约阿希姆,施泰尔,十分有钱,十分聪明,十分漂亮,十分博学,十分斯文和高雅,但如果他不是世界上最卑鄙的小人,至少也是名列前茅的恶棍。
迪耶戈向施泰尔现出谦和的笑容。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康定斯基的名字,先生。但我准备承认他是美妙的。”他漫不经心地向那幅画瞟了一眼,发出赞叹:“真是美妙!”
然后他离开画廊到外面去欣赏街上的女人。旁边是施泰尔的汽车、施泰尔的司机和施泰尔的保镖。施泰尔并不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刚抵达阿根廷不久,便通过迪耶戈在科尔多瓦附近购得一所美丽的别墅;买下房子后不到一个星期,数不胜数的板箱就运来了,其中藏着价值连城的财宝。甚至一向以缺乏文化素养为荣的迪耶戈,看到这么多艺术珍品也惊诧不己。与此同时,施泰尔着手规划他在阿根廷甚至在整个南美洲的未来:他打算为自己确立一个投资顾问的地位,尤其是为他那些不幸的同胞提供咨询,他们是躲避国际犹太人势力的追逐从祖国逃出来的。Jawohl(当然如此),”迪耶戈听了这番假惺惺的热情表白后冷静地说,丝毫不为所动。他认为施泰尔这家伙门槛太精,这样的蠢话不可能是认真说的;他是一堆垃圾,而垃圾就是垃圾。他们曾在一起走进了阿根廷,去过智利等邻近国家,甚至远及委内瑞拉;也到过哥伦比亚的波哥大。
说实在的——迪耶戈·哈斯在向乔治·塔拉斯谈起此事时自己承认,——他对一九四七年九月的那一天没有留下特别清晰的回忆。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施泰尔酷爱艺术品,尤其是画。故而阿尔梅拉斯的画廊几乎是必须停留的一站;它在阿根廷堪称首屈一指,到那里去观赏康定斯基的画也就没有什么不寻常。直到迪耶戈自己遇见了王,特别是两个月以后在波哥大发生了恶梦般的那一幕以后,他才把种种迹象联系起来……
经过了几个星期,“康定斯基交易”方才真的有了眉目。在这段时间内,施泰尔曾多次重返画廊,显然在指挥一场进展缓慢的谈判。
十一月五日,阿尔梅拉斯通知施泰尔,画的货主终于决定表示同意了。
施泰尔借口要去作一次事务性的会晤,哥伦比亚,指望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他们于一九四七年十一日六日抵达波哥大。“我讨厌波哥大,”迪耶戈·哈斯说,“这且不说,我也瞧不起圣地亚哥、利马、拉巴斯和基多。我只是勉强忍受布宜诺斯艾利斯。至于我憎恶的亚松森和我恨得要命的加拉加斯就不必提了。事实上,只有里约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