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布罗夫斯基——第二部(二)
院子里,当中一口大锅,许多人围坐四周吃饭,都没戴帽子,这些人穿着各色各样的衣裳,但都一式配带武器,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伙强盗。土垒上有一尊小炮,旁边盘腿坐着一名警卫。他正给自己衣服好几块破处打补丁,行针走线相当在行,可以看出他是个老练的裁缝出身。此人不时朝四面瞭望。
虽然一只瓦罐从一个人的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已经酒过数巡,但是,这伙人却保持着异常的沉默。他们吃完饭,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向上帝祷告一番,然后,有的走进棚子,有的钻进林子里,或者往地上一躺,按俄国人的老章程,打一会儿瞌睡。
警卫打完补丁,抖一抖那件破烂上衣,欣赏欣赏自己的手艺,把一口针别在袖口上,便骑上大炮,放开喉咙唱起来,唱的是愁肠百结的古老的民歌:
别喧哗,老橡树呀——我的妈妈!
别妨碍我思考,我这条好汉正心乱如麻。
这时,一间棚子的门打开来,一个老太婆在门槛前出现了。她头戴白帽,衣着古板。quot;斯乔普卡,别唱了!quot;她气冲冲地说,quot;少爷正在睡觉,可你却放开喉咙干嚎;你真没良心,只顾自己。quot;——quot;我错了,叶戈洛夫娜!quot;斯乔普卡回答,quot;得了!我不再唱了,让我们的主人好生歇息,养养身子。quot;老太婆走开了,斯乔普卡便在土垒上来回漫步。
那个老太婆从里面走出来的那间棚子里,在隔板后面的行军床上躺着受伤的杜布罗夫斯基。他面前的小桌上放了几支手枪,床头挂了一把军刀。这间泥屋子里,贵重的地毯铺在地上,挂在墙上,屋角上摆了一座镶银的女式梳妆台,挂了一面壁镜。杜布罗夫斯基手里捧了一本打开的书,但他的眼睛却闭着。老太婆从隔板后瞧了瞧他,她不知道,他是睡着了,还是闭目运神。
突然,杜布罗夫斯基动了一下:工事里发出了警报。斯乔普卡的脑袋从窗口伸进来。quot;少爷,弗拉基米尔·安德列耶维奇!quot;他大声说,quot;我们的人发出了信号,敌人来搜查了。quot;
杜布罗夫斯基霍地跳下床,操起武器便走出棚子,强盗们吵吵嚷嚷集合到院子里。首领露面,立即鸦雀无声。
quot;到齐了吗?quot;杜布罗夫斯基问。
quot;除开放哨的以外,都到齐了。quot;几个人回答。
quot;各就各位!quot;杜布罗夫斯基喊道。
于是,强盗们各自占住指定的岗位。这时,三名哨兵来到门口。杜布罗夫斯基迎上去。
quot;怎么回事?quot;他问他们。
quot;官兵进了森林,quot;他们回答,quot;我们被包围了。quot;
杜布罗夫斯基下令关紧大门。他亲自去检查那尊小炮。森林里传来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强盗们屏息静气地等着。突然,三四名官兵冒了出来,立刻又缩了回去,放了几枪给同伴发信号。quot;准备战斗!quot;杜布罗夫斯基说。强盗中间发出簌簌的响声,接着复归于寂静。这时,听到了渐渐逼近的队伍的脚步声,武器在林间闪现,约有一百五十个官兵蜂拥面出,大喊大叫,向土垒冲锋。杜布罗夫斯基点燃大炮的引线,一炮轰出去,打中了:轰掉一个人的脑袋,两个受伤。士兵中间引起了一阵慌乱,但那个指挥官冲了上来,士兵跟在他后面,跳进了壕沟。强盗们用长枪和手枪射击,开始拿起斧头保卫土垒。有些狂暴的士兵,不顾壕沟里二十来个受伤的同伴,爬上了土垒。白刃战开始了,士兵们已经爬上了土垒,强盗们开始后退。但杜布罗夫斯基向指挥官冲过去,手枪对准他胸口放了一枪,指挥官仰面朝天颓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