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的女儿(一)
接着放连珠炮似的对他大骂一通。波普勒惊慌失措,想站起来,但做不到了,因为不幸的法国佬已经烂醉,浑身瘫了。一不做,二不休。父亲一把揪住他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推出门外,这一天便把他赶出大门完事。这一下可使沙威里奇开心死了。
而我的教育就此宣告结束。
我便成了个无所事事的绔裤少年,赶赶鸽子,玩玩跳背游戏,整日价在仆役的孩子堆里厮混。不知不觉过了十六岁。
这时我的命运变了。
秋季有一天,我妈妈在客厅里熬蜜饯,我在一旁吞口水舐舌头,盯住锅里沸腾的泡沫。父亲在窗前读他的《圣朝年鉴》,那是他每年都订阅的。这部书对他一贯产生巨大影响。他百读不厌,每回捧读,必定感慨万千,每回捧读,必定弄得他大发脾气。母亲摸透了他的性情和嗜好,总是想方设法把那部倒霉的书藏起来,使他尽可能找不着,因此《圣朝年鉴》有时竟整整几个月不能在父亲眼前露面。然而,他一旦发现这本书,那么,他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不肯放手。这一天,正好父亲又在读《圣朝年鉴》,他不时耸耸肩膀,细声嘟囔:quot;他居然当上了陆军中将!……从前在我们连里,他还不过是个中士哩!……得了两枚俄国勋章!……不久以前我们还……quot;终于他把年鉴往沙发上一扔,便坐着出神了,那不是什么好兆头。
猛然他转过头对母亲说:quot;阿芙多吉娅·华西里耶夫娜!
彼得鲁沙今年十几岁了?quot;
quot;已经进十七岁了,quot;母亲回答,quot;彼得出世的那年,娜斯塔霞·格拉西莫夫娜姑妈一只眼睛瞎了,那年还有……quot;
quot;得了!quot;父亲打断她的话,quot;该是送他去当差的时候了!
他钻丫头房、掏鸽子窝也混得够了。quot;
一想到就要跟我离别,我母亲吃了一惊,竟把勺子失手掉在锅子里,一滴滴泪珠儿顺着她的脸往下淌。跟她截然相反,我真高兴得难以形容。一想到服军役,在我脑子里便跟自由混在一起,那便是彼得堡欢乐的生活。我设想自己当上了近卫军军官,我以为,那是人间幸福的顶峰了。
父亲素来不喜欢变更他的打算,办事素来雷厉风行。我出门的日子定了。出门前一天,父亲说,他要写封信交我带给我将来的长官,他要了笔和纸。
quot;安德列·彼得洛维奇!quot;母亲说,quot;别忘了代我向公爵问好;你就说,我拜托他照顾彼得鲁沙。quot;
quot;胡扯淡!quot;父亲皱着眉头回答,quot;我干吗要给公爵写信?quot;
quot;你刚才不是说,要给彼得鲁沙的长官写信吗?quot;
quot;哦!那又怎么样?quot;
quot;彼得鲁沙的长官本是公爵,彼得鲁沙登记进了谢苗诺夫团嘛!quot;
quot;登记了!登记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彼得鲁沙不去彼得堡。在彼得堡入伍,他能学到什么名堂?只会胡乱花钱学做浪荡鬼!那可不行!得让他到队伍里去,做做苦工,闻闻火药味,当个列兵,别吊儿郎当。登记入近卫军有什么用!
他的身分证在哪里?去找来!quot;
母亲找出了我的身分证,那是跟我受洗时的汗衫一同搁在她箱子里的,她发抖的手拿着交给了父亲。父亲用心看了一遍,把身分证摆在桌上,便动手写信。
情况不明使我苦恼:不去彼得堡,把我遣送到什么地方去呢?我的眼睛盯着父亲的笔尖,可是它移动得太慢了。后来他到底写完了,把身分证和信一同套进信封里封好,摘掉眼镜,把我叫过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