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十五岁上祖父去世了;他的死在莫普拉岩丝毫没有引起哀伤,却引起真正的沮丧。他是统治那里的一切坏事的主脑人物,不消说,在他身上有比他的儿子们更残忍,却没那么卑劣的东西。他死后,他的胆量使我们获得的那种光荣也随之消失。他的孩子们迄今为止遵守他的规矩,变得越来越纵酒堕落。而出门劫掠每天都变得更加危险重重。
除了同少数我们给以优待,对我们忠实的朋友来往以外,我们变得日益孤立,一筹莫展。由于我们的肆虐,周围一带满目荒凉。我们造成的恐怖日益扩大我们周围的破败景象。必须跑得更远,到平原边上去胡作非为。我们在那里没占到便宜,我的叔叔洛朗最为大胆,在一次小遭遇战中受了重伤。必须寻找其他办法。若望提出了建议。这就是乔装打扮,混进集市,巧妙地偷窃。我们从强盗变为小偷,臭名昭著的名声越来越坏。我们跟省里所有有污点的人建立了默契,通过彼此私下效力,我们又一次逃脱了贫困。
我说我们,是因为祖父死后,我开始属于这帮强盗中的一员。他曾向我的请求让步,让我参加他发起的最后几次行动。人对您实话实说,您面前是一个于过强盗勾当的人。对此的回忆人毫无悔恨,正如在将军麾下参加过战役的士兵那样。我觉得依然生活在中世纪。对我来说,成文法律的效力和智慧是一些缺乏意义的话。我感到自己勇敢有为;我参加战斗。说真的,我们的胜利成果常常使我脸红;我不享用这些战果,以此洗去罪责,至今我高兴地回想起,我帮助过不止一个倒地的受害者站起来逃走。
这种生活以其激烈、危险和疲乏使我目眩神迷,使我摆脱心中油然而生的痛苦沉思。此外,它使我免受若望随即而来的虐待。我祖父死后,我们这帮强盗因另一种武功变得等而下之,我又落入可憎可厌的统治之中。我生来不习惯欺骗讹诈。我不仅流露出憎恶,而且对这种新玩艺儿表现出毫无能耐。他们把我看作一个没用的成员,又开始用恶劣的手段对待我。倘若他们担心我归顺社会,变成一个危险的敌人,就会驱逐我。他们既抚养我,又担心我出事,他们常常故意(我早已觉察)向我寻衅,逼我署骂扭打,想以此摆脱我。这是若望的意见,而安托万还保留一点特里斯唐的毅力和家庭平等观念,发表意见说,我不是那么有害,而是有用。我是一个好士兵,到时候可能需要有人助他们一臂之力。我也可以学会欺骗;我很年轻,也很无知;要是若望愿意待我和气些,使我的命运不致那么不幸,特别是让我看清我真正的处境,告诉我,我归附社会便会完蛋,我一出现在大庭广众中,便会立即被处以绞刑,我的倔强和骄傲兴许会在获益和需要面前屈膝让步。在摆脱我之前,至少应尝试一下。安托万总结自己的长篇大论说:<bdo>http://www.99lib?net</bdo>
“因为我们去年是十个莫普拉;父亲死后,如果我们杀掉贝尔纳,我们就只剩八个人。”
这篇议论占了上风。他们把我从地牢里放出来,我在那里已经苦熬了几个月;他们给我新衣服;换掉我的旧枪,给我一直想要的漂亮马枪;给我说明我在社会上的处境;吃饭时给我倒上美酒。我答应思索一下,这期间,我因无所事事和以前打家劫舍时没有过的狂饮滥喝,变得有点更粗鄙了。
但是,囚禁使我留下阴郁的印象,我暗地里发誓,宁愿抛头露面,在法国国王的土地上迎接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也不再忍受虐待。惟有可恶的荣誉观使我留在莫普拉岩。显而易见,暴风雨聚集在我们头顶上。农民们满腹怨言,尽管我们竭尽所能,同他们拴在一起;独立的理论无声无息地潜入他们之中;我们最忠实的仆人倦于拥有面包和丰盛的食物,他们要钱,而我们没有。好几次法院严肃地勒令我们向国家交纳税金;我们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