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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娜把已经送到唇边的咖啡杯子又放回碟子里了。

    她停顿一下,好像在心里寻找外面找不到的空气。

    “博士,我不愿意失去报社这份工作。”她说,用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

    “假如我卷入一个我不知道如何摆脱掉的故事,那就会失去这份工作。我为咱们开始的事情感到遗憾。我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你感到遗憾了。”

    “我遗憾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卡马格让座椅后倾,后脑勺靠在一只手的掌心上。往常,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他总是把双脚放在写字台上,但这一次他没有这样做。

    “雷伊娜,生活里一切都是来来去去的。每当幸福来临时,不幸也在等待着你。

    反之也一样:除去死亡之外,没有不幸是不靠幸福来解决的。今天早晨,我一醒来就幻想见到你。可是你不在了。尽管如此,我还是高兴地呼吸着田野的沙尘,喝了咖啡,去看了一些蜂房。在回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路上,我老婆从美国密歇根州的特拉弗斯城大湖区打来电话。你知道吗?我有一对孪生女儿,她俩十三岁了。

    外祖母生活在那附近,在火炬湖旁边。老人家派人把她们叫去,因为她心肌梗塞,认为自己要死了。结果与种种预测相反,老人家又活过来了。可是两个女儿之一的安海拉发现有白血病。好久以前,她就常常因为疲倦和骨头疼痛唉声叹气。昨天上午,布伦达——我妻子名叫布伦达——告诉我:老太婆放出两只鸟在顶楼里,安海拉跟这两只鸟玩耍起来。两只田鸫扑扇着翅膀,划破了安海拉的胳膊,立刻出现血肿,渗出血液来。女儿立刻被送进了特拉弗斯城医院,给她做了血液和骨髓分析。今天上午病理学医生发出警告说:这是成髓细胞白血病。虽说可以得救,虽说可以延缓死期——正如人们常说的那样,可怜的安海拉一生头上都悬着这把剑。““博士,去看看她呀!您还等什么?”

    “雷伊娜,现在我不能走。你看看国内这个形势!啊?

    如果我走了,那就太不负责任了。搞错血液分析的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把别的患者的结果放在我女儿头上了,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时有发生。“卡马格真的相信他自己说的话吗?雷伊娜又一次感到困惑不解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慰他,是不是应该握住他的双手,告诉他:“去吧!博士,去吧!去做您应该做的事情!”还是批评他缺乏感情、愚蠢地否认现实。她想:那是女儿啊!

    谁知道在多少部小说里看到过没有什么比儿女的去世更让人撕心裂肺的了。可是,卡马格居然还跟她谈什么政治形势。说不定,可怜的老头意识到痛苦,可是不愿意受折磨。他宁可忘却自我也绝不受罪。

    雷伊娜说道:“博士,也许您的话有道理。但愿是个诊断错误。”

    她想:实际上,他一定痛苦极了,因为她看见他的面孔变成了一个布满皱纹的核桃。如果他继续手托着下巴,不恢复他的本来面貌,那会变得更加憔悴。雷伊娜心里想:这就是炼狱啊!选中我就是为了这个,为了陪伴他;无路可走。她的心头一紧。安海拉啊,安海拉!如果你是我的女儿,你就有救了。

    “雷伊娜,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声音发自他内心深处,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也猜不到的深处。有时,她很想搂住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裙子上,轻轻抚摩。

    她说:“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恩索。马埃斯特罗为《日报》写的讣告上没有提到雷伊娜。雷米丝,也没有说卡马格与她形影不离地生活了三年之久,跑遍了世界的一边又一边。雷伊娜时时刻刻都在那里,是那三年生活的中心;依然令人奇怪的是别人看待他俩的爱情故事,好像没有人经历过那类故事,人物早已经离开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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