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移孝为忠
廷心灰意冷,一气之下,弃去兵戎,随祖象升来其老家,做了祖象升的管家。他走近祖象升,悄声地说:“来了位钦差大臣,正在客厅等候。”
“干什么来的?”
“还是征诏大人进京。”
“告诉来人,祖象升一介布衣,加之家父新故,守孝在身,难以见官见客,恕请见谅。”
“这位钦差,不同一般官吏……”
“我不管是谁,概不接待!”祖象升虽然声调严厉,可仍然跪拜在那里。
杨正朝竟也不肯走开:“这位大人,不接待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他无非是当朝的首辅次辅、皇亲国戚,有什么了不得!”
“本人既非首辅次辅、也非皇亲国戚,可你祖大人是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钦差说着随声走入。
“岂有此理!”祖象升霍地站起来,待他转身,见来人竟是范景文时,不禁欣喜异常,“原来是你呀!他们只说是钦差,未道姓名,若早知是你范大人,我当八十里外躬迎!快,请到书房去坐。正朝,上点好茶来!”
祖象升与范景文虽多年同朝为官,又是肝胆相照的诤朋好友,但是今天的谈话,显然并不投机。
祖象升猛地把茶杯一放:“不,我不去!”
范景文似乎早就料到祖象升会如此表态,他既不着急,也未动气,而是笑吟吟地端着茶杯,吹着浮沫:“象升,谁不知你是血性汉子,我不信你真心不愿出山!”
“在朝为官,须善于逢迎拍马,结交权贵,这些我全然不会,即使我官复原职或有更大迁升,也是无法久任的!既如此,我何苦去趟那浑水!大明律法,祖宗规矩:子守父丧,可三年君命不过其门啊!”
“可这次不同,一是夷贼入侵,大兵压境,国难当头;二是张皇后和皇上,力排众议,亲自点将,言此次决战非祖象升莫属!象廾,众望所归,大明江山系于你一身啊!”
祖象升是位丹心梗直、性硬无私的金刚铁汉,他忿奸嫉邪,宁折不弯、铜肝铁胆,但却经不得一番温语好话。当他一听皇上与张皇后亲自点将范景文的“大明江山系于你一身”之后,立刻激动得倏地站起:
“朝政千疮百孔,弊病丛生,想当年熊廷弼、袁崇焕,哪个不都是能人战将?哪个不都是委以重任?可结果呢,熊将军廷杖而死,袁督师凌迟而亡,含冤至今……哪一件事不令人痛彻肺腑、肝肠寸断?”
范景文是个对祖象升知根知底、了若指掌之人,他沉吟了一会儿,凛然正色地说道:“正因如此,你更不能不去!”
祖象升一怔:“为什么?”
“咱且不说熊将军,只说本朝的袁督师,他谋国之忠,天日可表。蒙受冤情,可谓空前绝后!但他蒙此奇冤,仍在狱中写信召你回来守卫京师,这就是袁督师的博大胸怀!他明知朝廷腐败、奸党弄权、圣意不明,可他想的是国是民!他曾说:个人名誉性命,与国家兴亡相比,当应舍弃个人,余下置之不顾,唯有精忠报国!以致临刑前,面对千刀万剐,他仍高声吟诵:‘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保辽东!’祖将军,你我都是袁督师的亲密部将、朋友,当今国难当头,又一次千钧一发,大明江山危如累卵,如若袁督师在世,他会眼看着大明江山崩溃而不救?他会眼看着大明江山亡故在自己手中吗?……”
“不必再说了!”祖象升未及范景文说完便霍地站起,他已是泪流满面。
祖象升咚咚咚几步跨进祭堂,手拄着那柄宝剑,跪拜在先父遗像前:“父亲大人在上,国难当头,孩儿决心移孝作忠,前去杀敌报国,请恕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