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苦命皇后
尽管前往辽东的特使心急如焚,尽管吴三桂也气壮山河地祭旗誓师,但这支关东铁骑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像当年袁崇焕那样两昼夜便飞抵京师。当年的袁崇焕是一心想抢在皇太极的前面,以拱卫京师,所以他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如同与清兵竞赛一般进行生死搏斗,日行二百余里。而如今的吴三桂一是没有那么急迫拼命,二是拖累着六十万百姓,故他的大队人马一天下来仅行进了二三十里。
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却全然不是如此。
崇祯缩在紫禁城内,度日如年地盼着吴三桂快些到达,吴三桂却如老牛破车一样缓缓蠕动;崇祯希望李自成慢点抵达,可李自成竟有如神助一般地飞抵城外,并迅速将北京里三层、外三层地层层包围,宛如铁桶一样,插翅难飞。
时间已到了公元一六四四年的三月十六日。城外黑云压城,风声鹤唳,而城内守卫的城墙上,却只有些老弱残兵在散乱地游弋。
在此万分危殆的情势下,那些位高权重、一直唱着“一寸山河一寸金”高调的王公大臣,此时均龟缩起来,恰恰是坦言“弃地入关”、官微职卑的文臣吴麟征明知大厦将倾,却挺身而出、临危受命,就任京师总督职,负责守卫京城。
刚刚受命的吴麟征,当晚正在灯下伏案疾书,忽然门外传来响动。
吴麟征警觉地喝问:“谁?”
吴妻推门进来,应声答道:“是我。”
“孩子呢?”
“已送到乡下。”
“你不和孩子在一起,还回来干什么?”
吴妻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听说你受命拱卫京师?”
“我要马上去城门督战。你赶快去乡下照料孩子吧!”
吴麟征同样是没有正面回答,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个时刻就任此职意味着什么。
“孩子你尽可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生死存亡之刻,我要和你在一起。”
“这又何必!这许多年,你孝敬病重的公婆,已受尽了辛苦!”
吴麟征情知自己必死无疑,所以他不愿贤慧的妻子陪同自己一道殉难,本想再劝劝妻子,偏偏这时传来“当当”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吴妻疑惑地看着吴麟征。
吴麟征收起桌上的笔墨,迎到门口,他一下子愣住了:来人竟是素无来往的曹化淳!
“不知曹公公驾临,有失远迎,快请进。曹公深夜造访,是不是朝中又有急难?”
吴麟征边说边将曹化淳让进里屋。曹化淳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坐下来,审视许久方从怀中掏出一张朝廷专用的大黄纸,说:“万岁爷下了一道《罪己诏》,老奴拿来,请吴大人一阅。”
吴麟征接过展开,只见上面写道:
“朕承天御宇,十有七年,日夜冰兢,思臻上理,调兵措饷,实非得已。三饷并用,久无成功,本欲安民,未免重累,朕之罪也;贪官污吏,巧取鞭扑,身居九重,不能体察,朕之罪也;朕任用非人,养毒致溃,将懦兵骄,焚劫淫掠,朕之罪也……”
吴麟征一边展读,一边思索,这大约是皇上所发的第三份《罪己诏》了。记得最早的那份是因凤阳的祖坟被李自成掘毁;第二份是因各地灾祸连连、久治不愈。而这次则是因“忧寇”,深刻地为国家危亡而检讨。
吴麟征见崇祯语气诚恳,检讨也颇为深刻,作为臣子的大为感动。尤其是看到:“……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所以使民罹锋镝,蹈水火,殣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使民输刍挽粟、居送行赍,加赋多无义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