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了,”琼说——电话铃又勤快地响了。
“很明显,”还是方才那个声音,轻松自在地接着刚才的话碴儿说,“我错用了通知人的姓名。您是克莱门茨太太吗?”
“对,克莱门茨太太,”琼说。
“我是,呃,”接着出现一个挺怪的“噗”的爆破音。“我在俄语班任教。眼下在图书馆工作半日的费尔太太说——”
“对——赛耶太太,我知道。那么,您想看看那间房间
2吗?”
他想看看。半小时左右就过来瞧瞧,行吗?行,她可以在家中恭候。喀啷一声,她把耳机挂上了。
“这回是谁打来的电话?”她丈夫一边扭头问,一边用他那长满雀斑的胖手扶着楼梯栏杆,正打算到楼上书房里去寻求宁静。
“一个破裂了的乒乓球。俄国佬。”
“普宁教授,老天爷!”劳仑斯喊道。“‘我很了解他:他是那枚饰针——,不行,我绝对不允许那个怪物住在我家里。”
他粗暴地嗵嗵爬上楼。她在背后问道: “劳尔①,你昨天晚上写完那篇文章了吗?”
“差不多了。”他已经在楼梯拐角那儿转弯了——她听见他的手在楼梯栏杆上蹭出来的吱吱声,接着又是一阵捶打声。“今天就得把它完成。首先我还得准备那个该死的‘EOS’②测验。”
EOS 是指他讲授的那门最了不起的课程——“意识的演变”(十二名学生选修了这门课,可是连一位冷漠的信徒也没有),开场和结尾都是这句注定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滥加引用的词儿:意识的演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胡闹的演变。
① 劳仑斯的昵称。
② EOS:英语Evolution of Sense(意识的演变)三字的第一个字母。
2半小时后,琼朝几盆放在日光室①的窗户格扇里受阳光照晒、发蔫的仙人掌扫了一眼,看到邻居漂亮的砖房大门前有一个身穿雨衣、没戴帽子、脑袋瓜子铜球般锃亮的男人乐呵呵地在按铃。那条苏格兰种老狗在他身旁,样儿跟他一样老实。丁瓦尔小姐手里拿着拖把走出来,先把那条慢性子而气派轩昂的狗叫进屋去,然后把隔墙克莱门茨的住处指给普宁看。
铁莫菲?普宁在起居室里安顿下来,两条腿po ameri- kanski②(照美国人那种方式)搭起来,开始说些无关紧要的细节。简单扼要地报了报履历。一八九八年生于圣彼得堡。一九一七年双亲皆死于斑疹伤寒。一九一八年离开基辅。参加白军五个月,先充当“野战电话接线员”,后调至军事情报处。一九一九年从红军入侵的克里米亚逃到君士坦丁堡。大学结业于—— “唷,那一年我还是个孩子,也正巧在那儿,”高兴的琼插嘴说。“我爹奉政府委派到土耳其去办一件公事,把我们一块儿带去了。咱们没准儿见过面咧!我还记得土耳其话水是怎么说的呢。还有一个玫瑰园——”
“土耳其话水是‘苏’,”普宁在必要时就成了一位语言① 玻璃窗户很多的晒日光用的房间。
② 系俄语。
2学家,顺口说道,接着又开报自己那段迷人的经历:大学结业在布拉格。与不少科学机关都有联系。随后——“嗯,长话短说:一九二五年起住在巴黎,在希特勒发动战争的初期离开了法国。就来到这里,成了美国公民。眼下在温代尔学院教俄语这类课程。有关情况可向德语系哈根主任那儿了解,或者向学院单身教师宿舍打听也可以。”
他在那边住得还舒适吗?
“人太杂,”普宁说。“爱打听别人闲事的人太多。而现在对我来说最需要的是不受干扰,清静独处。”他用手捂住嘴咳了一声,发出一种出奇的瓮音(不知怎地叫琼想起自己遇见过的一位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