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围,还洗干净三大串葡萄。另外还有一大盘拼盘啦,真正德国稞麦粗面包啦,一碟加了特种佐料、搭配泡菜和青豆的冷虾啦,番茄酱拌的小红肠啦,热pi- roznki②(蘑菇馅饼、肉馅饼、白菜馅饼)啦,外加四种干果和各种好吃的东方甜食。饮料包括威士忌(贝蒂送的礼)、ryabinovka③(一种花椒浆果酒)、白兰地加石榴汁的鸡尾酒,当然还有普宁的五味酒,一种由冰镇的法国葡萄酒、葡萄柚汁和樱桃酒搀和的令人容易陶醉的烈酒,这位一本正经的主人已经把它们倒在一个带有涡旋罗纹和百合花底花纹的海蓝色耀眼的玻璃大碗里搅起来。
“唷,多漂亮的碗啊!”贝蒂喊道。
普宁用满意的惊奇目光瞥了一眼那个碗,仿佛头一次看到它似的。他说这是维克多送的礼物。对了,他现在好吗?他喜欢圣?巴托学校吗?他认为还可以。他初夏是在加利福尼亚跟他妈一起度过的,后来又在一个约塞米蒂饭店里干了两个月的活儿。一个什么?一家加利福尼亚山间的饭店。嗯,他后来又回到学校,忽然寄来了这件礼物。
这个碗到来那一天,甭说多巧了,正好是普宁清点椅子,准备大摆宴席那一天。它是用一只大盒子,里面又是一层盒子,再加第三层盒子包装后寄来的,其中塞满了一大堆乱纸和木屑,一打开来就弄得厨房里哪儿哪儿都是,真象过狂欢节撒花纸那样。那个涌现出来的碗,在收礼人脑子里产生的头一个印象就是一个彩色缤纷的形象,一个模糊的美丽的东西,从巨大的象征力量反映了送礼人可爱的性格,以致它实质上的特性仿佛反倒溶解在那纯洁的内心的火焰中了,可是一经不了解它那真正可贵之处的局外人的称赞,便突然一劳永逸地跃为灿烂的实体了。
这所小房子里回响着一阵音乐般丁零零的按铃声,克莱门茨夫妇带着一瓶法国香槟酒,捧着一束大丽花走进来。
深蓝眼睛、长睫毛、短头发的琼穿一套比校内其他任何一位教员的妻子所能设计出来的衣服都要时髦的、旧的黑绸衣服;看到秃顶的好老头儿铁姆?普宁低头轻轻亲吻琼那只轻盈的手,总叫人觉得是件乐事,她在所有温代尔女士们当中是唯一知道让一位俄国绅士亲吻时该把手抬多高。
越来越胖的劳仑斯,身穿漂亮的灰色法兰绒西服,刚一坐进那把安乐椅,就顺手抄起手边上的一本书,一看原来是本英俄——俄英袖珍辞典。他一只手拿着眼镜,朝旁边望去,尽量想一想几个他一直想查而现在却又记不起来的词,那副样儿,尽管年轻一点,使他非常象约翰?凡?爱克那幅画儿上的凡?德尔贝莱神甫,颚骨宽阔,头发蓬松,那位好神甫正由一个装扮成圣乔治的监督人指点他注意一个慌张失措的圣贞女,从而在她面前露出一副发呆的神情。一切都历历在目——双眉紧锁的脑门子啦、悲伤而沉思的目光啦、脸蛋上的皱褶啦、薄薄的嘴唇啦,甚至连左边脸上那个疣子也原封没动。
克莱门茨夫妇还没坐定,贝蒂又开门让进那位对鸟形蛋糕感兴趣的先生。普宁正要称呼他“温教授”,琼——也许颇为遗憾——却打一断了他的介绍,说道,“哦,我们认识托马斯!谁不认识托姆呢?”铁姆?普宁回进厨房,贝蒂向大家敬了保加利亚烟卷儿。
“托马斯,我还当,”克莱门茨架着他那肥胖的腿,说,“你到哈瓦那采访那些爬棕榈树的渔民去了呢?”
“唔,我准备下半年去,”托马斯博士说。“当然,大部分现场工作已由别人完成了。”
“不过,得到那笔补助奖金还是挺不赖,对不?”
“在我们这一行里,”托马斯心安理得地答道,“我们得做许多艰苦的旅行啊。真格的,我很可能要蹚下去,一直到达向风群岛①。如果,”他苦笑一声,“麦卡锡参议员不对国外旅行采取严厉措施的话,就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