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给我的。”“可他究竟打哪儿弄到的呀?”
“我想大概是克兰顿的古玩店吧。”
“我的天,一定贵得不得了吧。”
“一块钱?十块钱?也许不要那么多?”
“十块钱——瞎说八道!我看呐,至少得值两百。你瞧!瞧上面这扭花花纹。你知道,你应当让考克瑞尔夫妇看一眼。他们对古玻璃玩意儿最内行。他们有一个莱克?顿莫尔做的凉水罐,要跟这个一比可就差得远了。”
玛格丽特?赛耶也跟着欣赏一番,说她小时候想象灰姑娘穿的那双玻璃鞋就是这种蓝里透绿的颜色;可是普宁教授提出两点,primo①:请大家说一说容器里装的饮料是不是也一样好;secundo②:灰姑娘的鞋其实不是玻璃做的,而是一种俄罗斯松鼠皮,法文是vair,做的。他说这是辞汇里一个适者生存的明显例子,verre③比vair更有号召力,他还认为vair这个词并非源自varius(杂色毛)这个词,而是来自veveritsa这个斯拉夫词,意思就是某种美丽的、冬季的浅色松鼠皮,稍有点发蓝,或者说siz?ly,columbine(鸽子似的)颜色更合适——这个词源自拉丁词columba(鸽子),在场一定有不少人深知的——“所以,赛耶夫人,您基本上是正确的。”
“里面的玩意儿也不赖,”劳仑斯?克莱门茨说。
① 拉丁文:第一。
② 拉丁文:第二。
③ 法语:玻璃。
“这饮料的确美不可言,”玛格丽特?赛耶说。
(“我过去一直当‘columbine’①是一种花的名字呐,”
托马斯对贝蒂说,后者稍稍点点头。)
接着,大家回顾一下几个孩子的年纪。维克多快满十五周岁啦。赛耶夫人大姐的孙女爱琳整五岁。伊莎贝尔二十三岁,眼下在纽约当女秘书,干得挺带劲。哈根博士的女儿二十四,正在和一位二十年代的电影明星、如今是个非常慈祥的老太太,多丽安娜?卡兰,在巴伐利亚和瑞士旅行,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暑假,就快从欧洲回来了。
电话铃响了。有人要找谢泼德太太说话。毫无心理准备的普宁,往常对这类事必定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回却带着异乎寻常的准确性,不但顺口就说出谢泼德太太现在住的地址和电话号码,而且还把她大儿子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也一块儿告诉对方了。
到了十点钟,普宁的五味酒和贝蒂的苏格兰威士忌闹得几位客人说话的嗓门越来越响,而自己却并没觉察到。赛耶夫人左边耳环那个小蓝星星下面的大半个脖子胀得绯红,她笔挺地坐着,正在讲她图书馆里的两位同事长期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而不和,来逗主人乐。这不过是办公室里极其普通的琐事,可是她一会儿学施里尔①小姐的尖嗓门,一会儿又学巴索②先生的男低音,再加上普宁意识到这个晚会进行得挺顺利,使他高兴得低着脑袋,一手遮脸,哈哈大笑不已。罗伊?赛耶一边瞧着他那汗毛孔多的灰鼻头下面的五味酒,一边独自会心微笑,彬彬有礼地听琼?克莱门茨扯淡,这当儿她可有点醉貌咕咚了,要么做出一副一个劲儿眨巴眼的迷人样儿,要么甚至紧紧闭上她那长睫毛的蓝眼睛,说起话来也气喘吁吁,嗯啊呃地一停一顿,不是点断句子就是积蓄新的冲劲:“可您不认为——呃——他想要干的——呃——差不多在他每部小说里——呃——就是要表达某些叫人难以置信地反复再现的情况吗?”贝蒂一直保持清醒的头脑,挺内行地照料大家的饮料。房间凹壁那边,克莱门茨沉着脸,没完没了地转动那个地球仪,哈根正在谨慎地避免用他在比较情投意合的场合中所惯用的那种口气,把布劳伦吉夫人讲给哈根夫人听的有关爱德尔森夫人的最新新闻,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