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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是否还在燃。过去一看,在还余着三转的一个记号上已熄灭了,那弟弟就同岸上的哥哥说:“香熄了,还剩三盘,不知在什么时候熄去?”

    “那末看星,姊妹星从北方现出,是三更子正,你看吧,还早!”

    “远天好象有风。”

    “不要紧,风从南方过去,云在东,也无妨。”

    “你瞧,星子全在眫眼!”

    “是咧,不要紧。”

    阿哥说着也走近船边了,用手扶着船头一枝篙,摇荡着,且说:“在船上喝吧,好坐。”

    那弟弟不同意,到底这人心上天真较多,他要把酒拿到河滩大石上去喝,因为那较之在船中有趣。这事自然仍然是他胜利了,他们一面在石上喝酒,一面拔刀割麂肉吃,哥哥把酒葫芦倒举,嘴与葫芦嘴相接咕嘟咕嘟向肚中灌。

    天气忽然变了。一葫芦酒两人还未喝完,先见东方小小的云,这时已渐扯渐阔,星子闪动的更多了。

    “天气坏下来了,怎么办?”

    “我们应当在此等候,我想半夜决不会落雨。”

    “恐怕无星子,看不出时间。”

    “那有鸡叫。听鸡叫三更,就倒药下水。”

    “我怕有雨。”

    “有雨也总要到天明时,这时也应当快转三更了。”

    “……”

    “怎么?”

    “我想若是落了雨,不如坐船下去,告他们,省得涨了水可惜这一船药。”

    “你瞧,这哪里会落雨?你瞧月亮,那么明朗。”

    那哥哥,抬头对月出神,过了一会,忽然说:“山上那和尚倒不错,他说他知道我们的仇人,同父亲也认识。”

    “我们为什么忘了问他俗姓。”

    “那他随便说说也得。”

    “他还说唱歌,那和尚年青时可不知做了些什么坏事,直到了这样一把年纪,出了家,还讲究这些事情!”

    ……

    把和尚作中心,谈到后来,那一葫芦酒完了,那一腿野羊肉也完了。到了只剩下一堆豆子时,远处什么地方听到鸡叫了。

    鸡叫只一声,则还不可信,应当来回叫,互相传递才为子时。这鸡声,先是一处,到后各处远地方都有了回唱,那哥哥向天上北方星群中搜索那姊妹星,还不曾见到那星子。弟弟说:“幸而好,今夜天气仍然是好的。鸡叫了,我们放炮倒药吧。”

    “不行,还早得很,星子还不出来!”

    “把船撑到河中去不好么?”

    “星子还不出,到时星子会出的。”

    那作弟弟的,虽然听到哥哥说这样话,但酒肉已经告罄,也没有必需呆坐在这石上的理由了就跳下石头向船边奔去。

    他看了一会汤汤流去的水,又抬起头来看天上的星。

    这时风已全息了。山上的木鱼声亦已寂然无闻。虽远处的鸡与近身荒滩上的虫,声音皆无一时停止,但因此并不显出这世界是醒着。一切光景只能说如梦如幻尚仿佛可得其一二,其他刻划皆近于多余了。

    过一会,两人脱了衣,把一切东西放到滩上干处,赤身的慢慢把船摇到河中去。船应撑到滩口水急处,那弟弟就先下水,推着船尾前进,在长潭中游泳着,用脚拍水,身后的浪花照到月光下皆如银子。

    不久候在下游的人就听到炮声了,本来是火把已经熄了的,于是全重新点燃了,沿河数里皆火把照耀,人人低声呐喊,有如赴敌,时间是正三更,姊妹星刚刚发现。过了一小时左右,吴家弟兄已在乌鸡河下游深可及膝的水中,挥刀斫取鱼类了。那哥哥,勇敢如昔年战士,在月光下挥刀撩砍水面为药所醉的水蛇,似乎也报了大仇。那弟弟则一心想到旁的事情,篓中无一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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