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我什么事?”
“你文雅得象城里人,所以才生疡子!”
这样说着,大家全笑了起来。
母女两人回去时,在路上三三问母亲:“谁是白白脸庞的人?”母亲就照先前一时听人说过的话,告给三三,堡子里总爷家中,如何来了一位城里的病人,样子如何美,性情如何怪。一个乡下人,对于城中人隔膜的程度,在那些描写里是分明易见的,自然说得十分好笑。在平常时节,三三对于母亲在叙述中所加的批评与稍稍过分的形容,总觉得母亲说得极其俨然,十分有味,这时不知如何却不大相信这话了。
走了一会,三三忽问:
“娘,娘,你见到那个城里白脸人没有呢?”
妈妈说:“我怎么见到他?我这几天又不到总爷家里去。”
三三心想:“你不见到怎么说了那么半天。”
三三知道妈妈不见到的,自己倒早见到了,便把这件事保守着秘密,却十分高兴,以为只有自己明白这件事情,此外凡是说到城里人的都不甚可靠。
两人到潭边,三三又问:
“娘,你见到总爷家管事先生没有?”
若是娘说没有见过,反问她一句,那么,三三就预备把先前遇到总爷家那两个人的一切,都说给妈妈听了。但母亲这时正想起别一个问题,完全不关心三三的话,所以三三把方才的事瞒着母亲,一个字不提。
第二天三三的母亲到堡子里去,在总爷家门前,碰到那个从城里来的白脸客人,同总爷的管事先生。那管事先生告她,说他们昨天曾到碾坊前散步,见到三三,又告给三三母亲说,这客人是从城里来养病的客人。到后就又告给那客人,说这个人就是碾坊的主人杨伯妈。那人说,真很同三小姐相象。那人又说三三长得很好,很聪敏,做母亲的真福气。
说了一阵话,把这老妇人说快乐了,在心中展开了一个幻景,想起自己觉得有些近于糊涂的事情,忙匆匆的回到碾坊去,望到三三痴笑。
三三不知母亲为什么今天特别乐,就问母亲到了什么地方,遇到了谁。
母亲想,应当怎么说才好,想了许久才说:“三三,昨天你见到谁?”
三三说:“我见到谁?没有。”
娘就笑了,“三三你记记,晚上天黑时,你不看见两个人吗?”
三三以为是娘知道一切了,就忙说,“人是有两个的,一 个是总爷家管事的先生,一个是生人……怎么?”
“不怎么。我告你,那个生人就是城里来的先生,今天我见到他们,他们说已经同你认识了,我们说了许多话。那少爷象个姑娘样子。”母亲说到这里时,想起一件事好笑。
三三以为妈妈是在笑她,偏过头去看土地上灶马,不理母亲。
母亲说:“他们问我要鸡蛋,你下半天送二十个去,好不好?”
三三听到说鸡蛋,打量昨天两个男人说的笑话都为母亲知道了,心里很不高兴,说道:
“谁去送他们鸡蛋,娘,娘,我说……他们是坏人!”
母亲奇怪极了,问:“怎么是坏人?什么地方坏?”
三三红了脸不愿答应,母亲说:
“三三,你说什么事?”
迟了许久,三三才说:“他们背地里要找总爷做媒,把我嫁给那个白脸人。”
母亲听到这天真话什么也不说,笑了好一阵。到后看到三三要跑了,才拉着三三说:
“小报应,管事先生他们说笑话,这也生气吗?谁敢欺侮你?……”说到后来三三也被说笑了。
她到后来就告给娘城里人如何怕狗的话,母亲听到不作声,好久以后,才说:“三三,你真是还象小丫头,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