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小景
低郁沉重了一点。寨中的角楼,第二次擂了转更鼓。女孩子听到时,忽然记起了一件事。把小寨主那颗年青聪慧的头颅捧到手上,眼眉口鼻吻了好些次数,向小寨主摇摇头,无可奈何低低的叹了一声气,把两只手举起,跪在小寨主面前,来梳理头上散乱了的发辫,意思想站起来,预备要走了。
小寨主明白那意思了,就抱了女孩子,不许她站起身来。
“多少萤火虫还知道打了小小火炬游玩,你忙些什么?走到什么地方去?”
“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
“宝贝应当收藏在宝库里,你应当收藏在爱你的那个人家里。”
“美的都用不着家:流星,落花,萤火,最会鸣叫的蓝头红嘴绿翅膀的王母鸟,也都没有家的。谁见过人蓄养凤凰?谁能束缚月光?”
“狮子应当有它的配偶,把你安顿到我家中去,神也十分同意!”
“神同意的人常常不同意。”
“我爸爸会答应我这件事,因为他爱我。”
“因为我爸爸也爱我,若知道了这件事,会把我照××族人规矩来处置。若我被绳子缚了抛到地眼里去时,那地方接连四十八根箩筐绳子还不能到底,死了做鬼也找不出路来看你,活着做梦也不能辨别方向。”
女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本族人的习气,女人同第一个男子恋爱,却只许同第二个男子结婚。若违反了这种规矩,常常把女子用一扇小石磨捆到背上,或者沉入潭里,或者抛到地窟窿里。习俗的来源极古,过去一个时节,应当同别的种族一样,有认处女为一种有邪气的东西,地方族长既较开明,巫师又因为多在节欲生活中生治,故执行初夜权的义务,就转为第一个男子的恋爱。第一个男子可以得到女人的贞洁,但因此就不能够永远得到她的爱情。若第一个男子娶了这女人,似乎对于男子也十分不幸。迷信在历史中渐次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习俗却把古代规矩保持了下来。由于××守法的天性,故年青男女在第一个恋人身上,也从不作那长远的梦。
“好花不能长在,明月不能长圆,星子也不能永远放光,”××人歌唱恋爱,因此也多忧郁感伤气氛。常常有人在分手时感到“芝兰不易再开,欢乐不易再来”,两人悄悄逃走的。也有两人携了手,沉默无语一同跳到那些在地面张着大嘴,死去了万年的火山孔穴里去的。再不然,冒险的结了婚,到后被查出来时,就应当把女的向地狱里抛去那个办法了。
当地女孩子因为这方面的习俗无法除去,故一到成年,家庭即不大加以拘束,外乡人来到本地若喜悦了什么女子,使女子献身总十分容易。女孩子明理懂事一点的,一到了成年时,总把自己最初的贞操,稍加选择就付给了一个人,到后来再同自己钟情的男子结婚。男子中明理懂事的,业已爱上某个女子,若知道她还是处女,也将尽这女子先去找寻一个尽义务的爱人,再来同女子结婚。
但这些魔鬼习俗不是神所同意的。年青男女所作的事,常常与自然的神意合一,容易违反风俗习惯。女孩子总愿意把自己整个交付给一个所倾心的男孩子,男子到爱了某个女孩时,也总愿意把整个的自己换回整个的女子。风俗习惯下虽附加了一种严酷的法律,在这法律下牺牲的仍常常有人。
女孩子遇到了这寨主独生子,自从春天山坡上黄色棣棠花开放时,即被这男子温柔缠绵的歌声与超人壮丽华美的四肢所征服后,一直延长到秋天,还极纯洁的在一种节制的友谊中恋爱着。为了狂热的爱,且在这种有节制的爱情中,两人皆似乎不需要结婚,两人中谁也不想到照习惯先把贞操给一个人蹂躏后再来结婚。
但到了秋天,一切皆在成熟,悬在树上的果子落了地,谷米上了仓,秋鸡伏了卵,大自然为点缀了这大地一年来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