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故事
由于金钱同翅膀而外生。人类虽有金钱,可无翅膀,故人类中就有许多人,成天只想生出翅膀。但翅膀为上帝独给鸟类的一分恩物,故报纸上载人类的飞机常常失事,就从不见到什么报纸,载登什么鸟类失事。由此可知鸟类为万物之灵,为上帝的嫡亲的儿女。至于其他……”这雁鹅记起朋友是乌龟,不好再说下去了。为了不想给朋友难堪,他随即又很谦虚的说:“老兄,照我想来,速度产生文明是无可否认的,因为他可以缩短空间距离。
凡是有翅膀的东西,他本身自然重要一点,或者说自由一点。……我只说,比别的东西生活自由一点。这自由好象是很可贵的。”乌龟最不满意把文明文化用速度来解释,一则由于自己行动呆滞,一则由于他读过许多中国古书,以为那种速度产生文明的议论,近于一种谎话,学术上站不住脚。他这时把眼睛望望天空,心中既对于翅膀的价值有所不平,平素又不大看得起新学,对于猫头鹰感情极坏,就好象当着猫头鹰面驳一样,盛气凌人地说:“速度本身决不能产生文化或文明,恰恰相反,文明同文化都是在生活沉淀中产生。我以为世界上纵有更多生了两个翅膀的生物,可以自己各处远远的飞去,对于文明文化还是毫无关系。文明文化是一些有头脑的人决定的。是一些比较聪明的人,运用他们的聪明,加上三分凑巧产生的。要身体自由有什么用处,自由重在信仰与观念,换言之,重在无拘无束的思想自由!”那雁鹅对于这种议论本来不大明白,见乌龟这样一说,更不明白了,就要求他朋友把“自由”说得浅近一点。
乌龟想想,“是的,我同你这种大少爷,应当说浅近一点的。”于是接着说:“说浅近一点吗,我只问你,把自己安顿到一个陌生世界里去,一切都不让你习惯,关于气候,起居,饮食,一切毫不习惯;关于礼貌,服饰,一切全得摹仿那个世界的规矩,——你算是自由了吗?”这样一来雁鹅懂了。雁鹅说:
“老兄,可是你若有那点自由,不是可以看到许多新地方,看到许多新东西了吗?你不是可以到他们博物馆看商周古物,到艺术馆看唐宋古瓷名画,到图书馆看宋元版本古书,再到大戏院去听第一流名脚唱歌扮戏,到大咖啡馆同那风姿绝世美人跳舞吗?只要有翅膀,又有钱,你不是可以各处游山玩水,把整个世界全跑尽吗?”马龟把头摇摇,很有道理的说:
“那不算数,那不算数。一只三万吨大海船在咸水里各处浮去,它由于缺少思想,每次周游环球,除了在龙骨上粘了些水藻贝壳以外,什么也得不到。生活从外面进来,算不得生活。你纵无翅膀,不能用你的翅膀各处飞去,只要有钱,一只哈叭狗也可以周游全个地球!你试说,那一只有钱的哈叭狗,照着你所说到的一一生活过来,回来后他是不是还依然只是一只哈叭狗?”雁鹅说:
“我并不以为这哈叭狗玩过了几个地方,就懂得艺术或哲学。我不那么说。可是我请你说浅近一点,不要净来作比喻。
你同人说话,近来的‘人’你作比喻他就不大懂,何况一只雁鹅?”乌龟说:
“兄弟,总而言之,我以为我们单是有眼睛还不行。譬如一个筛子,有多少眼睛,它行吗?”那雁鹅见到这乌龟又在作比喻了,就赶忙把头偏到一边去,不想再听。乌龟知道那是什么表示,就说:“兄弟,兄弟,我不作比喻,不作比喻。我说的是我们不能靠眼睛来经验一切,应当用灵魂来体验生活,用思索来接近宇宙。宇宙这东西很宽很大,一个生物不管是一只鸟还是一个乌龟,从横的看来,原只占地面那么一个小点,小到不能形容,从纵的看来,我们的寿命同地球寿命比比,又显得如何可笑。因此生活得有意义,不应在身体上那点自由,应在善于生活。一个懂生活的人,即或把他关在笼子里,也能够生活得从从容容,他且能理解宇宙,认识宇宙,显得生命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