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魇
如彼如此不祥事件发生。供证分明,无可辩饰,阿育王一身火发,因向妃子厉声斥骂说:“不吉恶物,何天容汝,何地载汝。你心狠毒,真如蛇蝎,螫人至毒,死有余辜,不自陨灭,天意或正有待!”
因此即刻把这妃子监禁起来,准备用胡胶紫火烧杀后,再播扬灰烬于空中水中,使之消失,表示人天共弃。
阿育王因思往事,想起过去种种,先知所说眼无常相法,即有预言。又想起那个紫金钵盂,及先知所谓“因缘”“信仰”等等意义,当即派一大臣,把那紫金钵盂带到大街通衢人民会萃热闹处所,向国人宣示驹那罗王子所遭不幸经过。
“本身失明,犹可摸索,循墙而走,不至倾跌。一国失明,何以作计?”都人士女,闻此消息,多如突闻霹雳,如呆如痴,迷闷怅惘,不知自处。至若年青妇女,更觉心软如蜡,难于自持。加之平昔对其爱慕,更增悲酸。日月于人,本非嫡亲,一旦失明,人即如发狂痫,敲锣击缶,图作挽救。今驹那罗王子,两目丧失,日夜不分,对于青春鲜华美丽自信女子,如何能堪?因此齐集广场,同申哀痛。热泪盈把,浥注小盒,盒盒充足,转注紫金钵盂。不一时许,钵盂中清泪满溢。阿育王忧戚沉痛,手捧钵盂,携带驹那罗王子,同登一坛台上,朗朗向众宣示:“眼无常相,先知早知,因爱而成,逢妒而毁,由忧生信,从信生缘。我儿驹那罗双眼已瞎,人天共见。今我将用这一 钵出自国中最纯洁女子为同情与爱而流的纯洁眼泪,来一洗驹那罗盲眼。若信仰二字犹有意义,我儿驹那罗双眼必重睹光明,亦重放光明,若信仰二字,早已失去其应有意义,则盲者自盲,佛之钵盂,正同瓦缶,恰合给我儿驹那罗作叫花子乞讨之用!”
当众一洗之后,四方围观万民,不禁同声欢呼:“驹那罗!”
原来这些年青女子为一种单纯共同信仰,虔诚相信盲者必可得救。愿心既十分单纯真诚,人天相佑,奇迹重生,驹那罗一双眼睛,已在一刹那顷回复本来,彼此互观,感激倍增。全城女子,因此联臂踏歌,终宵欢庆。
探险者目睹这回奇迹,第一件事,即将那匹白马献给阿育王,用表尊敬。至于驹那罗王子呢,第一件事,即请求国王赦免那一位美貌非凡才智过人、用不得其正的妃子,从胡胶紫火中把她救出。
黑
我那小木马,重新又放到书桌边,成为案头装饰品之一 了。房屋尽头远近水塘,正有千百拇指大小青蛙鸣声聒耳。试数我桌上杂书,从书页上折角估计,才知道我看过了《百缘经》,《鸡尸马王经》,《阿育王经》,《付法藏经》。……眼前一片黑,天已入暮,天末有一片紫云在燃烧。一切都近于象征。情感原出于一种生命的象征,离奇处是它在人生偶然中的结合,以及结合后发展而成的完整形式。它的存在实无固定性,亦少再现性,然而若于一个抽象名词上去求实证时,“信仰”却有它永远的意义。信仰永存。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明确而单纯的新的信仰,去实证同样明确而单纯的新的愿望。共同缺少的,是一种广博伟大悲悯真诚的爱,用童心重现童心。而当前个人过多的,却是企图用抽象重铸抽象,那种无结果的冒险。社会过多的,却是企图由事实继续事实,那种无情感的世故。
想象的紫火在燃烧中,在有信仰的生命里继续燃烧中。在我生命里,也在许多人生命里。待毁灭的是什么?是个人不纯粹的爱和恨,还是另外一种愚蠢和困惑?我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