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不奇
太太把一众让进碾房里去,明白事情严重。
那人又冷又急,口中打结似的,说了两三遍,才理畅了喉,说明来意。从来人口中方知道失踪三天的冬生,和护送的那两挑烟土,原来在十里外红岩口,被寨子上田家两兄弟和一小帮人马拦路抢劫了。因为首先押到鸡冒老表在山脚开的小饭铺烤火,随后即一同上了山,不知向什么地方走了。鸡冒认得冬生,看冬生还笑咪咪的,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昨天赶场听人说冬生久不回村子,队长还放口信找冬生,打听下落,才知道冬生是和烟帮一起被劫回不来。那群人除了田家庄子两兄弟面熟,还有个大家都叫他作五哥,很象是会吹唢呐的中寨人,才二十来岁一个好后生,身上背了他那个唢呐,另外还背个盒子炮,威风凛凛。冬生还对他笑也对鸡冒老表笑,意思可不明白。来人一再请求老太太,不要张扬说这事是他打的报告,因为他怕田家兄弟明天烧房子报仇。他又怕不来报告,将来保上会有人扳他连坐,以为这一行人曾到他店铺里烤过火。两个土客的逃回,更证实了前后经过万确千真。
下半天,这件事情即传遍了高枧。对队长说,这是丢面子的大家。所以即刻在团防局召集村保紧急会议,商量这事是进行私和,还是打公禀报告县里。当场有个年少气盛的满家人说:“红岩口地方本在大队长治安范围内,田家人这种行为,近于有意不认满家的账。若私和,照规矩必这方面派人出面去接洽,商量个数目,满家出笔钱方能把人货赎出。这事情已有点丢面子。凡事破例不得,一让步示弱,就保不定有第二回故事发生。并且一伙中还有个拐带巧秀逃走的中寨人,拐了人家黄花女,还敢露面欺人,更近于把唾沫向高枧人脸上吐。”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大队长和师爷一衡量轻重,都主张一面召集丁壮,一面禀告县里剿匪。大队长并亲自上县城呈报这件事,请县长带队伍下乡督促,惩一警百。县长是个少壮军人转业的,和大队长谈得来,年青喜事,正想下乡打打猎,到队长家中去住祝于是第二早即带了一排警备队,乘了个三项拐新轿子,和队长下乡。到了高枧,县长就住在大队长家中,三十个县警队都住在药王宫团防局楼下。一村中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县长出巡清乡,到了高枧,消息一传出后,大队长派过红岩口八里田家寨的土侦探,回来禀报,一早上,田家兄弟带了四支枪和几挑货物,五六挑糍粑,三石米,一桶油,十多人还打了二十来件刀万叉叉,一共三十来个人,一齐上了老虎洞。冬生和巧秀和吹唢呐那个中寨人也在队伍里。冬生萎萎悴悴,光赤着一只脚板。田家兄弟还说笑话,壮村子里乡下人的胆,“县长就亲自来,也不用怕。我们守住上下洞,天兵天将都只好仰着个脖子看。看累了,把附近村子里的肥母鸡吃光了,县太爷还是只有坐轿子回县里去,莫奈我田老六何。”
县长早明白接近边境矿区人民蛮悍有问题,不易用兵威统治。本意只是利用人民怕父母官心理,名义上出巡剿匪,事实上倒是来到这个区域几个当地乡绅家住住,大吃大喝几顿,开开会,商量出个办法。于是那出事的一区负责人,即可将案中人货作好作歹交出,或随便提个把倒霉乡下人(或三五年前犯过案或只是穷而从不作坏事的)糊涂割下头来,挂在场集上一示众。另一面又即开会各村各保摊筹一笔清乡子弹费、慰劳费、公宴费、草鞋费,并把乡绅家的腊肉香肠敛个一两担,肥母鸡大阉鸡捉个三五十只,又作为治太太心气痛,要个“白花、阴干浆子货”百八十两,鲜红如血的箭头砂收罗个三五十两,于是吹着得胜军号,排队打道回衙。派秘书一面写新闻稿送省里拿津贴的报馆,宣称县座某日出巡,某日归来,亲自率队深入匪区击毙悍匪“赛宋江”和“彭咬脐”。一面又将这事当作一件真事情禀报给省政府,用卑职称呼同样宣传一番。花样再多一些,还可用某乡民众代表名义登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