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会
两个美术专门学校的女生,速写簿已搁到膝头上了。
我们的怯少年呢,坐的是墙边一只三只腿的椅子,幸得是一面靠墙,才不至于倾跌。铃子响动时,他把一只手按到胸部,手与心,同时在一种兴奋中颤抖。要自己镇静一点,上台时不至于闹笑话。
“呀,诸位,”从讲台边一个门口出来了一个人,到了台上。那人在一阵欢迎掌声平静后,就致起开会词来。“今天我们请得洪先生来到敝会讲演,是我们的荣幸,是大家的荣幸!”
一阵巴掌。
“我们都用一种热诚,希望这位作家给我启示一个应走的方向……”在主席致辞说完时,壁钟八点过十分了。
少年听主席说如何的用了全体的诚心才请得洪先生时,感动到要流出泪来了。看到大家拍掌,也不由的随到别人狂拍。心中有一种酸楚,又有一种感谢,又快乐,又惶恐。说到,“先生在信上答复了我们,说是无论如何总能在八点以前到会。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可敬的先生还不见来,是病了么,还是有别的事?”听到这里,他已忍不住了,就想站起身来。
“想洪先生不会失约的,或者早已到了会!”少年听到这时,心想,走上台去,是时候了!于是,把身子努力拔了起来。刚一起身,后面一个人就嘘一声。在这一嘘中,他颓然坐下来,心中又感激又不平,把头掉过去,极其可怜的去望那嘘他的人。那个人,正为他起身深怕妨碍了他瞻仰讲演人的视线,全然不知道他所等候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且预期打了哨子后少年的头必要回过来,还是妨碍他的事,因此先就做成一个很憎嫌的脸,眉目间把一些不高兴,鄙夷,以及种种不好神气都放进去。少年见到这样一张烂脸,轻轻的放了一口气。“这也是对我人格上的诚敬!恨我的就是极其爱我的,因为脏,所以误会!”他又把这人饶恕了。
“我可以和他谈两句,”不能自已的,他又回过头去。那汉子正等得十分焦躁,当少年脸转向自己时,很想打这少年一拳,同时恶狠狠的看了少年一眼。
“这是误会,这是一个可笑的误会,朋友,你等一下会知道的。”把话故意自言自语的说给别人听了,偷偷的斜睇下,见到一张脸在枭样的冷笑。
“招待员吃冤枉饭!”那汉子自言自语说。
少年就听到另外一个人说,“什么鬼都来了!还说责任。”
的确,招待员的责任!把一个讲演人请来,竟不认识,竟把他赶到一个角落去坐!
讲台上,新来了两个年青女人,白的裙裳,把大家的眼睛都吸祝这是本日介绍讲演人诗歌的两位女士。
女人,手上各拿了一束稿件,到了台上后,听到下面间时而起的略近于玩笑的掌声,大致是想起别的什么事,坐下后,脸忽儿红起来,不久,又从讲台旁那小个小门走去了。
主席又起立。
“诸位,我们可敬的洪先生这时还不见来,不知是什么缘故。或者是洪先生不屑来此吧,我想是不会的。先生和我们虽很生疏,但我们对先生一番诚意,先生是总很了解的。刚才打了一个电话,公寓中,说先生早出来了。先生不来,真是我们无福,无从来亲炙先生言论与丰采……”少年不能再忍了,奋然立起身来,后面那汉子,凶凶的,从后面伸出一只大手来按着了他。“先生,安静一点!再这样,就请先生出去!”
少年脸红起,对那汉子微笑,“朋友,这是一个误会,你不能用较和气一点的眼光看我么?”
那汉子却是不齿。
他还想再说一句,但汉子的脸已朝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又起立。
“招待员!招待员!”汉子竟大喊起来。他只得坐下。
另一个长衫招待员,挥着扇子走到汉子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