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驹于利受,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有什么别的看法吗?”我挥挥手,止住激动的人群。
他走到我面前盘腿坐下,躬身道:“儿子没有。不过儿子有一个问题想问父亲。”
“什么问题?”我问。
“儿子想知道现在父亲手上总共有多少兵马?”
这个问题问到我的痛处,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四万。”我知道,其实还不到四万。
他又问:“稽侯狦投奔汉朝,如果遭到父亲大军攻击,汉朝会不会帮助?”
“也许会。”我的声音更低了。
“儿子认为肯定会。”他坚定地说。
“为什么这么肯定,看着我们匈奴人自相残杀,汉朝不是更会感到快乐吗?鷸蚌相争,渔翁得利,不是对他们更有利吗?”我甚至用了一句汉朝人的成语。
他摇摇头:“不然,如果父亲对外扬言,攻打稽侯狦是因为他臣事汉朝,羞辱了匈奴祖先,那么汉朝就不得不帮助,否则稽侯狦会因为失望而和父亲和解,这是汉朝所不想看到的。此外,秦人是个虚偽的民族,对外标榜礼义,他们宁愿牺牲自己族人的利益也会在外族人面前展示一副公正的面孔。汉朝的皇帝至高无上,他想让他的民眾为他的脸面做出牺牲,他的民眾就得牺牲。你千万不要指望汉朝会袖手旁观。在面子和利益之间,秦人不像我们匈奴,他们一定会选择面子。”
我的声音又降低了几度:“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力量的确不够。”
他点点头:“那是自然。往年匈奴全盛的时候,光控弦披甲的骑兵就有三十多万,所以才能东破林胡、楼烦、西平西域诸国,威震大漠。但饶是如此,却也没有能力驻兵长安城下。后来的眾多单于常常身率十万骑兵入塞,也只能小有斩获立即回兵,不敢直接在塞内和汉朝的骑兵精锐和撅张弓弩士硬拼。现在父亲手上只有四万骑兵,岂有力量南击叛贼?不是说灭自己威风的话,儿子认为,以父亲现在的兵力,只怕连靠近汉朝边塞的力量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脸上的血在蜂拥逃逸,我这时的脸色肯定像烧尽的白草灰烬那样黯淡:“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竖子背叛祖宗吗?”其实这么说并不表明我真的那么重视稽侯狦对汉朝的投降,我只知道,这可以当作一个打击稽侯狦在匈奴中威信的很好藉口。
旁边的诸位贵人七嘴八舌地附和我:“是啊,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竖子背叛祖宗吗?”
“父亲,儿子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不当说。”驹于利受跪道。
“你说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他道:“儿子认为,既然汉朝狡猾,想扶持稽侯狦来对付我们。如果我们和他们硬碰硬,就中了他们的计了。汉朝的儒生虽然文弱可笑,但是有一句话儿子觉得还是不错的:‘以彼之矛,陷彼之盾。’儿子认为,我们干脆将计就计,也派遣使者去长安,假装向汉朝表示臣服,这样汉朝就没有理由公然发兵支持稽侯狦。没有汉朝的支持,稽侯狦又怎么能是父亲的对手?如果击破稽侯狦,将他的兵马收归己有,那时我们就不怕汉朝了。”
“岂有此理,那我们不就和稽侯狦那个叛贼一样了吗?”一个贵人马上大嚷起来。
兰氏家族的一个贵人也愤激地说:“我们匈奴之所以享有一百多年的威名,长城外的游牧杂胡和玉门以西的城郭诸国都臣服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崇尚武力,而羞于做人家的奴仆。所以我们匈奴人打仗时个个奋勇争先,不惧死亡。作为一个匈奴人,在战场上战死,是免不了的,就算死了也威名赫赫。而稽侯狦那个竖子投降汉朝,则会在大漠传为笑柄。如果我们也学他,匈奴人有什么资格再在大漠称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驹于利受已经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