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攻与守
自己,这不寻常的气象中包含了蓬勃与旺盛,像春天里四处抽芽滋长蔓延的野草,一刹时就席卷原野,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
而这个结论令他不安、忧惧,乃至整夜不能入眠;因为,这股蓬勃旺盛的生命力的拥有者并不是己方这已历两百多年历史的明朝,而是表面上看起来还不怎么起眼的女真部,以努尔哈赤为首的建州!
因此,他一面竭尽全力的做好自己巡按辽东的工作,整饬吏治、军纪,兴文修武,一面分心注意努尔哈赤的动向、作为和整个建州的发展,也再三的上奏朝廷,提出预警似的建言:“今为患最大,独在建奴……”
职责所在,他务要提醒朝廷注意,早作防范;怎奈,说破了嘴、写烂了笔,也没有人将他的话放进心里,更没有人好好的思考,如他所建议般的早拟对策——
日子一过十年,他再次来到辽东,所面对的已是一个更难对付的情势,严重的程度也比他十年前所预估的超出了不知多少倍。
“建国称帝,败我大军,统一各部,日趋壮大——接下来的,可不就是逐鹿中原?”
他想得喟然长叹:“即便是十年前,我已看出他的为患,却还是将他低估了——短短的十年,竟让他创出了这样的局面!”
他不是杨镐那等无知无识之辈,面对着这样一个非凡的人物,他原本就不敢低估,不敢轻忽;现在,他更要加倍重视;甚至,他提醒自己,对手的杰出和强大已经远胜己方,以往的心态和辽东政策都需调整了,出京前所拟的收复开原之策更得放弃。
“他早非‘看边小夷’,而且,不宜草率用兵征剿,否则,必会重蹈萨尔浒大败之覆辙……”
而这一趟亲身驰赴各边隘口相度地形、察考形势之后,他心中的想法在逐日细思之后开始明确了起来,也推翻了自己原订的计划:“看来,收复开原以保辽之策绝不可行,进剿、用兵都已经不是良策了……”
连同他在出京赴辽的途中,一路苦思的辽东政策都得放弃了;考察了一趟之后,他因应现实,也因应努尔哈赤的统一了扈伦四部和强大的实力而拟出对策:“目下,当以‘守’为准——先固守辽阳,再徐图收复!”
这一趟的察考,他也找出了四处适于布兵的险要之地,可以扼阻努尔哈赤的铁骑进犯辽、渖;这四处分别为东路靉阳,南路清河,西路抚顺,北路为柴河与三岔儿之间——他估算过,萨尔浒大败之后,辽东兵力大损,兵员、马匹、武器、粮草都不足,无法作全面性的广布守军,惟有择这四处险要,驻以精兵;如若努尔哈赤率军进犯,还能发挥作用,否则,整个辽东沦陷,已近在眼前了。
“这已是唯一可行之道了……”
他紧皱着眉头,心里不时长吁短叹:“职责所在,我务必要守住辽东仅余的这半边国土,否则,全辽一陷,八旗铁骑进逼山海关,而后下北京,后果根本无可想像——但如辽、渖能守住,拖过几年,情势或可能有所改变——唉!以后的事,只有听凭天意,眼前的防卫、坚守之策,才是当务之急……”
因此,心中又转念:“多想无益,我还是先拟出防守之策,上奏朝廷吧!”
但是,理智上尽管这样的想着,情绪仍不免收不回来,于是,依然连声叹气;甚至,待要潜心想好守策的完整计划,又不免心猿意马的岔出去想:“朝廷会许我改攻为守吗?万岁爷向来‘龙心难测’,朝中诸老对辽东的事务几无一个通晓的,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了解辽东的现况与情势,进而向万岁爷美言,准我之奏呢?”
这么一想,心绪当然越发的不宁,不确定感油然而生,而且越往深处想,越是忧虑不已:“朝廷命我巡按辽东,本意是接续杨镐之责,征剿努尔哈赤,只怕难以准我采‘守’之策——唉!届时,只怕不但不准奏,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