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垂危
门,两眼一看,自己险些晕厥、瘫软倒地;死命的咬紧了牙关才忍住。
西暖阁内已经笼罩在一片哀戚的气氛中——
高龄的慈圣皇太后面南而立,身旁的两名宫女紧紧的搀扶着她,将她的身体撑直——她其实不是站,而是被架住了。
地上跪着一排人——这些人,他是认得的;正中稍前的一个是皇太子常洛,稍后分跪左右的是福、瑞、惠、桂四王;五个人的脸上都残留着泪水,神情尽是悲伤与哀戚。
万历皇帝则被两名太监左右挟扶着端坐在龙椅上,他身着龙袍,头戴皇冠,远望一如平时,近看才能发觉,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四肢与身体俱皆不动——
他根本不敢多看。
能遮掩自己的心情的最好的法子就是行礼——
他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藉着叩首逃开自己的目光,一面发出清楚的声音说:“臣,沈一贯,恭请万岁爷圣安,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而万历皇帝却似乎还有着清醒的神智,勉强发出了微弱的一声:“平身!”
他从地上爬起来,索性低着头,垂手肃立,用恭敬的姿态闪躲而不正视万历皇帝。
过了一会儿,万历皇帝微弱的声音再度的发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道:“沈先生——朕,病重了——国事——太子——都,托付你了!”
说着,呼了一声,竟自下令:“拟——遗诏——”
沈一贯一听,登时有如五雷轰顶,两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再次跪倒在地,混身簌簌的颤抖,一面磕头,一面硬挤出话来说:“万岁爷圣寿无疆,千万不可过虑——万岁仅染小恙,静养数口,必然康复——”
话说了一段,他怎么也忍不住的就伏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这一哭,登时就感染到了他人,于是,皇太后、皇太子和四王全都一起哭了起来,一座西暖阁内登时充满了号啕声。
而万历皇帝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像是硬是服了提神药,勉强的打起精神来进行了这“召见大臣”的事,话一说完,他就颓然的闭上双眼,慢慢的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然后,任由太监们将他抬回龙床上,也任由满屋子的哭声一再的重叠成旋涡般的声浪,将整座启祥宫都轰成哀戚之地。
沈一贯退出启祥宫的时候,全身尽湿;半是泪,半是汗,神情狼狈,心力交瘁;走到仁德门与其他人会合的时候,他已几乎虚脱倒地。
但是,事情还没完——
陪着他走出来的田义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向大家说道:“列位大人,今夜就都留宿朝班吧——有好几桩大事都得连夜赶出来呢!”
最重要的一桩当然就是预拟遗诏——
“该请皇太子来一起商议吧?”
念头从沈一贯心中闪过,他向田义提出;但是,田义回报他的是摇头,这个建议被否决了。
田义倒不是没有道理:“皇太子从小不得万岁爷欢心,出阁讲学既晚,书还念得不够,又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别说遇上这么件天大的事,心里根本拿不出什么主意来,还会慌张、害怕,反而坏事!”
沈一贯还是嗫嚅了一下:“但是,遗诏毕竟——”
他想说,与遗诏最有关系的毕竟是“新君”,遗诏的内容往往是“新君”登基施政的预告,甚而常是用来诛除前朝权臣的重要工具,运作得好的话,新君与新朝的要人都将有大丰收;但是,话到舌边他就停住了。
那是因为省悟了——自己不该与田义争辩。
毕竟,最接近皇帝的人还是太监啊!
因此,他接下来只是笑笑,随即向田义很客气的请教着说:“既无须请皇太子共议,那么,该请哪些人共议呢?”
田义倒还是正派人,并不私下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