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妖书
万历皇帝又吩咐他:“这妖书上自陈是项应祥和乔应甲两人写的——依朕看,这两人决无蠢到写了妖书还自列姓名的,显系仇家诬攀,你去宣谕这两人,无需惊慌,但也需从实细想缘由,将话回来!”
陈矩当然又是一声:“遵旨!”
而万历皇帝的话也吩咐完了,于是又缓缓的躺下了身体,闭上了眼睛,陈矩晓事,当然就恭敬的叩首告退出宫去了。
万历皇帝算是非常明快的处理了这件事,然而,即使是陈矩的脚步声已经远得听不见的时候,闭上了眼睛的他也还没有入睡。
他的心里是清明的,而且觉得哽着东西,眼睛闭上了许久也没能抛开这一切而走进梦乡,于是索性就张开了眼睛。
下意识的,他吩咐:“宣郑贵妃!”
太监们当然是一声:“遵旨!”
立时就有人去办了,可是,就在这名太监的脚步走到门槛前,他的心念忽然改变了,更正着吩咐:“啊,不,宣皇太子来见!”
他很明白的说:“皇太子想必受惊了——朕来同他说几句话!”
但是,生平第一次受到父亲的宣召,常洛的心中竟比听说那份“妖书”的事时还要惊慌几倍。
所谓的“妖书”,他并未亲眼目睹,而仅是听慈庆宫的太监们向他陈说了一番;甚至,太监们也没怎么说全——太监们才说了一半,就被老成的资深太监王安给打断了。
王安怕影响了他的心理——
照顾常洛多年,王安最深知常洛的一切;从小与王恭妃相依为命,不受重视,一切的供应、待遇都差,严重的影响了常洛心理、生理各方面的发展;身体瘦弱不说,智力还出奇的低,记忆差、反应迟钝,便更遑论是思考、判断各方面的能力了;在性情上,常洛出奇的胆小、怕事,容易受惊。
他其实早就忧心忡忡的替常洛想过:“总算做上了皇太子——却不知,这究竟是福还是祸?”
那些长年累月替常洛争取立为皇太子的人,究竟了不了解常洛呢?
有时,他打心底深处偷偷的胡想着:“这小爷,一点能耐都没有,硬是拱着他做了皇太子——将来,继位登极,他可怎么料理国事呢?别说是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了,就是皇宫里的这些人,他又罩得住哪一个呢?”
更明确的时候便是叹息:“真还不如把皇太子的大位让给别人,出去做个藩王,什么国家大事都不用管,逍遥自在!”
但是,偏偏,争取册立常洛的意见得到了胜利——朝廷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去考量常洛的能力、才干,只因为他是“长子”就拼死拼活的拥戴他!
而这番忧虑的话,王安也只能藏在心中——他是个老实人,更何况,在宫中任事久了,晓得“谨言慎行”的必要,许多事想归想,不说归不说——他也给自己拿捏了个原则:“我只要尽心尽力的把这小爷照料得停当,别的事,既超出了我的能力,也超出了我的职责——以后,便连想也尽量少想吧!”
因此,当别的太监们向常洛提起“妖书”的时候,他非但不想细究,立时打断,不让太监们说完,也一口一声的兜住了一切:“没有殿下的事!”
他以最温和的口气告诉常洛:“外头总有些乱哄哄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跟殿下更是不相关,殿下无需理会,还是在书房里好自读书吧!”
一面却在私底下训示太监们:“不许把些乱糟糟的事拿来说给殿下听——吓坏了殿下,你们全部吃罪不起!”
常洛的胆小、怯懦,他非常清楚——最深刻的记忆是:当常洛好不容易的被册立为皇太子,须由原来与王恭妃共住的景阳宫迁移到特为皇太子所居的慈庆宫时,已届成年的常洛却因为第一次离开王恭妃而独居,害怕得夜里缩在棉被里哭,连哭了好几天,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