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忘记了,《倾城之恋》
他和我争摄录机用,在技术员的房间吵着,老师在房间讲电话,因为我们很吵,就缩在一角按着耳朵讲电话。讲完电话就劝,大家同学,不好吵架。后来一样和他一起去看电影,看表演,在课室跟他传纸仔和谈话。
有一次做独立电影的冯美华找我,问:我在编一个香港独立电影的档案,你是否拍过一个?我奇道:你怎知道。她说,李志超说的。我说,老早扔了。
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我真的拍过这个戏么。记得好像只得二十分钟左右。我的白流苏毕了业后见过一两次,也没有来往。我记得我拍了那一场将蚊香盘踢到床下去。我叫她点了蚊香,火一划,在影带上留了一条缓慢的淡黄痕迹。我说,cue,她便将蚊香盘踏到床下去。没有对白。对白是我后来在录像室配上去的:她不觉得她在历史上有甚么微妙之处。她只是笑盈盈的,将蚊香盘踏到床下面去。这么多年了,对白我还记得。张爱玲的小说老早扔了,但其实已在脑海里面,无论我如何撇清。
这场戏是在我姊家里拍的。我姊后来生癌,病了一年,割掉了声带和喉咙的一小截。我还活着。看来还可以。祖利安会再找我的。我艰难的时候会跟忠说着话,我知道他会很有耐性的听着我。要打一个电话给游,问她看了「波萝油王子」没有:那是一部给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看的电影。很悲伤。要跟她说,昨天我去一个演讲会,有个五十多岁的清瘪男子来要签名,我奇怪因为我的读者通常比较年轻。男子拿了一本Q仔的书给我签名,因为是我写的序。Q仔破了产以后我也没找他,因为他炒股票输了的时候我找过他,他对我很冷淡,我就没找他了。做完演讲我便打电话给Q仔,说有这么一个读者。我想见见你。我说。我们都老了,不知还能见得多少次。晚上我们见了面,他说了四个小时的话,破了产还开着一架宝马。他说是向法庭争回来的,他向法官说,我伤残,要用车。法官说你不必开宝马。后来补了钱,才可以开一架宝马。没事业也没钱,但我心情比我有一千万的时候好。他说。他是港大毕业生,江说的,最优秀的马克思份子。他说,从前的朋友都没来往了,没甚么好说。
他说有来看我表演。破了产,没甚么好做,在报上读到有关我的消息,想想很久没有见过我,就来看我表演。我倒没见到他。
其实我应该早一点找他的,只是我心存狷介。
又在地铁站碰到雄仔。他还好,变成年轻人的偶像。
我要开始做我下一本小说的有关阅读。九月回西维尔将舞跳好。明年去伊朗看看。回来如果可以,找一份散工做。